嫁時衣

第九十九章 出行

嫁時衣

第九十九章出行

那年上元夜,趙芷的確沒和她在一起。

她們平時都是形影不離的,行動坐臥總在一塊兒。

那回,趙芷是在和別人說做燈的事情,所以……

那天晚上的記憶如此深刻,小冬一絲一毫也沒忘記。

那件事之后,趙芷過了些日子才來看她,小冬雖然并不怨怪她,只是——還是微微有些失望。

可是她從頭至尾都沒有懷疑過趙芷,一次也沒有。

小冬上了車,半晌沒出聲,紅荊提高聲音問了句:“郡主,咱們直接回府嗎?”

“不,”小冬怔了下,輕聲說:“去王府。”

紅荊素來沉穩,也最懂得進退分寸。剛才小冬從長春宮出來一直好好的,直到剛才四皇子和她低聲說了兩句話,她臉色大變。紅荊就沒見小冬臉色神氣這樣難看過,她大著膽子遞過帕子:“郡主。”

小冬抬頭看她一眼,接過帕子擦了擦臉。紅荊不敢多問什么,只是說些閑話來想讓小冬分分神解解憂。

“外頭管事說,已經定了三天后的船了,東西也都打包裝好了。我就是老想著別拉下什么東西,細細的想了,也沒有拉什么,可心里就是不踏實。”

小冬點點頭,沒有應聲。紅荊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

“前天妙兒那丫頭還央告,說怕路上坐車坐船不慣,想弄點鹽漬金桔,聽說那個好使。紅芙還笑話她,明明就是為了嘴饞,治暈船的藥也備了,零嘴兒也備了,她還單單想起那個來。”

“那個東西我也吃不慣……”

紅荊忙說:“正是啊,也不能因為她好這口就特意再去鋪子里頭買。恰好她說過好話,又找出一匣子沒動過的蜜餞來,金桔也有,姜絲也有,霜梨也有,不知是什么時候買的,她就當寶貝似的揣起來了。”

車到了安王府,這會兒安王與趙呂自然都不在,安王還沒回來,趙呂又去了成嶺。小冬回了玉芳閣。這兒一切如舊,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紅荊服侍小冬洗了把臉,又端了茶來。窗子后頭的芭蕉開得正好,花朵紅艷艷的,在太陽下看起來仿佛要燒起來一樣。小冬靠在榻上,注視著那火紅的花,沒一刻就覺得眼前耀得發花,她閉上眼轉過頭來。

“郡主這兩天收拾檢點東西,也著實辛苦,趁現在偷閑睡會兒吧。”

小冬睜開眼,眼前還有一團團雜亂的光斑,不過她也看清了紅荊略帶擔憂的神情。

“嗯。父親若回來了,就叫我一聲。”

她靠在榻上,昏昏沉沉的不知過了多久,屋里涼爽安靜,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出了一脖子的汗。

她隱約聽著身邊似乎有動靜,有人在身旁坐了下來。小冬睜開眼,安王朝她微微一笑,將她鬢邊的頭發拂了拂:“累了?”

“父親回來了……”小冬想坐起來,安王說:“躺著吧,好好歇一會兒。我吩咐人去跟秦烈說了,中午你留下來陪我一塊兒用飯。”

安王打開折扇,輕輕的替小冬扇風。小冬也不客氣,瞇著眼享受了一會兒。安王親自打扇啊,怕是皇帝和太后也沒享過這待遇。

“睡著了眉頭還皺著,有什么心事?”

說起這個來,小冬還是悶悶的:“父親……那年上元夜的刺客,難道是景郡王派的人嗎?”

安王打扇的手微微一頓:“怎么?”

“趙芷和我一直要好,可是,就那天晚上她不在我身邊,我就偏偏遇到了那樁事。這個……真的是巧合嗎?”

“你從前都沒有想過這個,怎么今天卻提起來了?”

小冬猶豫了下:“四皇子說,他聽到有人在上元那夜和趙芷說的話……”

這句話小冬說的很慢,也很艱難。

安王沉默了一會兒:“我想,趙芷也未必知道你遇到的是要命的刺客。”

這就是承認了四皇子的是對的。

小冬覺得眼下有一點血管突突的跳:“父親……是什么時候知道這件事的?為什么……”為什么都不告訴她?

是怕她和趙芷的關系有了什么改變,讓人看出破綻來?會對景郡王他們打草驚蛇?

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

安王摸了摸她的頭發,微微感喟:“父母做的事,往往總是牽累到孩子的身上。我相信趙芷那孩子待你是好的,可是和她的家里人相比,她更親近誰,更愿意相信誰?”

當然是家人更重要。

趙芷就算和她要好,可是景郡王和王妃是她的親生爹娘,他們的話,她怎么會不聽?

就拿小冬自己來說,若是有一天安王和趙呂讓她不要和某人來往,她就算心中疑惑不解,也會先聽從他們的話,至于原因什么的,以后再問不遲。

她相信他們是不會害她的。

趙芷也是這樣想的吧?

所以,當時她出了事,趙芷隔了那么些天才來看她,還帶了賠罪的禮物。

如果只是因為延遲了探望的時間,也不至于那樣歉疚,需要特意陪罪吧?

原來她……那時候,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抱愧心虛?

小冬覺得胸口悶悶的,不過,她還有不解的地方。

“可是,景郡王他們為什么……”小冬想不通。她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小郡主,又不是什么有皇位競爭力的人,若她是個皇子,或者是個郡王世子——

可是現在二皇子和景郡王都已經不在人世,這其中的原因,只怕再也探究不清楚了。

至于安王后來沒有告訴她的原因——既然景郡王他們已經事敗身死,危險不存在了。另一個原因,就是小冬和趙芷曾經那樣要好過。

安王雖然沒說,可是小冬能體會到他的心情。

在殘酷的皇權爭斗之下,安王盡力想讓小冬遠離那些紛爭與黑暗。他不想毀掉小冬心中對姐妹情誼的美好期冀,不想讓她處處懷疑,活得沉重而艱難。

“父親,我不是小孩子了……有的事,總是要知道的。”

“是啊,”安王點點頭:“做父母的人,一邊盼著孩子快些長大,能明辨是非,能照料保護好自己。可是——不管孩子長多大,父母也不會放心的,總是希望把手臂再伸的長些,再抬得高些,把孩子牢牢護住,擋住所有風雨險阻,不讓他們經歷那一切苦痛……”

小冬眼睛微微濕潤,她靠在安王肩頭,父女兩人靜靜坐著,過了好一會兒,安王聲音比剛才沉了些,輕聲說:“嗯,都過去了,不說了。走吧,看看廚房今天燒的菜合不合你胃口。”

小冬陪安王用過了飯,又陪他在園中散了一會兒步,等安王歇下,才離開王府回家去。

起程動身的那天天氣晴朗,涼風習習,是個適宜出行的好日子。終于要出門了,都坐上了車,小冬卻覺得心里強烈的不舍,扒著窗子看著府門。

秦烈問:“怎么了?”

“覺得舍不得……我一定會想家的。”

是的,這個住了幾個月的新宅子,在她心中已經是家了。

安王府也是她的家,這里也一樣。

而且,這里是她和秦烈共同生活的地方,他掙錢養家,她打理家務。這里連門窗的式樣,花木的栽種,都是她和秦烈一點一點仔細規劃商定的——投注了這么多的心力,打造出的新家當然處處合意。

“那咱們再收拾收拾,把家都一起搬去吧?”

小冬笑著嗔他胡說八道。

秦烈笑過了,又安慰她:“很快就回來了,別想太多。再說,等到了遂州,沒準兒你又喜歡上了那里不回來了呢。”

李家三兄妹在旁邊幫腔:“就是說,秦嬸嬸,你到了遂州就知道了,我們那兒可不比京城差到時候我們帶你把好玩兒的,好吃的,統統都看一遍吃一遍,保證你不想回京城了。”

小冬笑著說:“好,那我就等著你們帶路了。”

小冬還派了人到五公主府上去通了信兒,他們雖然走了,但是若是找到了那位遂州名醫,安王府的人也有所安排,不會誤了給五駙馬看診。五公主打發人說多謝,還送了一些東西來。

他們到了同州上船。秦烈包的兩條都是大船,石秀是女子,自然不便和她表哥,還有商鋪的其他伙計一起住在后頭那條船上。不過她拎著包袱上船時,紅芙她們就摩拳擦掌,暗暗下定決心,絕不讓這石姑娘有機會靠近郡主和姑爺——她不過一個人,一雙眼,一張嘴,能斗得過她們這么齊心協力的一幫人嗎?

剛到了船上人人都覺得新鮮,胡氏忙著領著人安頓收拾,紅芙捧了一個墊子放在椅子,請小冬坐下歇著。胡氏十分小心,既顧慮要開窗子透氣,又不讓小冬靠太近了。既杜絕了無意落水的可能,也不讓河風吹著她。槳片打水的聲音規律而動聽,一下一下的。

小冬并沒有暈船的反應,只是趕了一天路,自然胃口不好。秦烈特意讓人弄了鮮魚來整治好一碗鮮魚湯,又擱了醋,吃著倒很開胃。船行很快,晚上歇在清參鎮。這也是個很大的渡口。睡在船上,對小冬來說還是兩輩子來頭一回。風一來,船也在微微的上下浮顫,就象船也有生命,會呼吸一般。

昨天一夜在車上沒怎么睡著,今天有點頭疼,,抱大家。

俺現在在北京,感覺這是個很干凈,很親和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