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時衣

第一百二十章

嫁時衣

第一百二十章

小冬的一個好處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從不去鉆牛角尖。

看守房子的老仆歲數已經不小了,頭發眉毛全白了。小冬在身上摸摸,從荷包里拿出幾枚金瓜子放到他手中,柔聲說:“這些你收著吧,有什么為難的事情,就打發人去東泉秦家說一聲,我會囑咐他們,能幫得上忙的盡量幫。”

那老仆收下了金瓜子,也沒有道謝。小立想著從頭到尾他就沒說過話,不知這人是不是啞的。

“咱們先回去吧。”

“好。”

小冬在花園里轉了一圈兒,這里雖然也有人打量,只是花木長勢純出自然,并沒有刻意的修剪形狀。相比京城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花木,小冬倒更喜歡這種,有意趣,更自然。

兩人走到門口,那老仆出來送他們,忽然遞給小冬一個盒子。

小冬微微一怔:“給我的?”

那老仆點了點頭。

盒子頗有些年頭了,小冬猜著或是姚青媛或是旁的姚家人留下的東西。她接了過來,老仆朝她深深彎下腰去,然后默不作聲地將門關上了。

“累嗎?要不到前頭歇歇?”

“也好。”

小冬坐到轎子里,挑開盒上的銅鈕,打開了盒蓋。

盒子里墊的綢布因為年深日久,已經褪了顏色,看起來薄而脆。盒子里頭是一對同心羊脂玉環,玉質絕佳,觸手溫潤無瑕。

這一對玉環只怕價值連城。

小冬怎么也想不到那老仆會拿出這樣的東西來。

不,更重要的是,這玉環明顯是宮中之物。小冬這些年來內造的宮坊的器物首飾見得多,眼力早練出來了。這樣的東西,連等閑的妃嬪也不可能會有。看這質地式樣,多半是皇帝,皇后,太后那里才會有的東西。小冬記得當年圣慈太后賞她的東西里面,便有一只玉環,她轉送給了安王,安王也很是鐘愛,在家時常的佩在身上。

那只玉環,這這對同心玉環,看起來十分相象,小冬幾乎要以為這是同一塊玉料雕出來的,且出自同一個工匠之手。

這對玉環,應該是姚青媛的東西。

也許是皇帝送她的定情信物吧。

只是這東西如此珍貴,姚青媛不將它仔細保管,卻棄置在故鄉的舊宅里……讓人有點想不通。

也許對她來說,這東西是可有可無的,并不重要。

小冬心中覺得微微發酸。

睹物思人,物在人亡。

姚青媛已經不在這世上,這玉環也沒有了主人。

剛才那個老仆,或許對當年的事情了解甚深。

這里的茶樓十分熱鬧,賣各式各樣的茶點吃食,雪白的蒸粉上澆著紅通通的辣油,秦烈吃得滿頭大汗,痛快淋漓。小冬那一份上澆的是肉汁,吃著又香又糯。遂州并沒有什么大菜名菜,但是各式特色的小吃食比京城既豐富也美味。霧兒茶也是當地一絕,微苦甘香。

“那盒子里,可是你母親你的遺物嗎?”

“嗯。”小冬不欲在外面多說這事,又喝了一口茶:“咱們回去吧。”

樓梯有些陡,秦烈扶著小冬朝下走。下頭正好有人上來,樓梯窄,小冬避在一旁,上來的那人忽然咦了一聲,指著秦烈說:“是你”

小冬抬起頭,上樓的那人穿著一件半舊的綢衫,衣裳皺巴巴的,顴骨偏高。秦烈沉下臉來,根本沒和他搭話,扶著小冬繼續朝下走。那人愣了一下,馬上追著跟下來。

“哎,秦烈你等等”

這人是誰?

看秦烈的臉色,應該是有仇怨?

出了門小冬上了轎,那人還要上來糾纏,小冬聽得不是很清楚。

到了船上小冬問他:“剛才那人是誰?”

秦烈悻悻地說:“是林家的人。”

啊……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林家啊。

“他找你做什么?”小冬想起京城那個打秋風的:“難道是想你的錢?”

秦烈的頭重重靠到她的肩膀上:“說對了。”

真是……

小冬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也真虧他們有那個臉。

“算了,不理也就是了,反正咱們就要回京城去了,你也別為這些人生氣。”

“不是生氣。”秦烈搖搖頭:“就是覺得胸口堵得慌。”

那不還是生氣嗎?要不是氣噎胸口,又怎么會覺得堵呢。

小冬岔開話,指著外面的景物一處一處的問,讓秦烈給她詳細解說。可惜這一路上除了樹還是樹,除了石頭還是石頭,要多問也問不出什么來。

“對了,你瞧瞧這個。”

小冬把那個盒子拿出來遞給他。

秦烈打開看了,他走南闖北,好東西見過許多:“這……該是宮里頭的東西吧?”

“我也這樣想。”

涉及上一代人的隱私,兩個人在肚里都默默猜測,只是沒說出來。秦烈沒說這東西怎么在那老宅里,小冬也沒說她想這個應該是皇帝送的。不知為什么,她就是這樣想。

這個應該不是安王送的。

三角戀愛關系實在是……剪不斷理還斷啊。

皇帝對自己格外的和顏悅色,多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有愛烏及烏的原因——

小冬不知道自己與姚青媛有幾分象,隔了這么些年,小冬對她的印象已經十分模糊了。“好生收著吧,我猜那個家人把這個給你,也是想讓你好生保管這東西的意思。”

“嗯。”

小冬望著河流的兩岸,天又微微陰了下來,這里的雨比京城多。

這回走了,下次不知何時才能再來。

兩個人各有心事,晚上小冬胃口不好,只喝了半碗湯。胡氏有些擔憂:“是不是身上不舒坦?”

“沒有。”小冬把那個盒子取出來給胡氏:“胡媽媽,你見過這個嗎?”

胡氏打開盒子,只看了一眼,啪一聲將盒子又合起來:“這哪里來的?”

“我們去了姚家老宅,去看了我娘以前住過的院子。這是守院子的人給我的。”

胡氏顯然是知道什么的。

可是她的神情又顯得若無其事了:“既然交給了你,就好好兒的收著吧。”

小冬根本沒想過在胡氏這兒能問出什么來,可是……胡氏的神情越平靜,對這個玉環顯得越不在意,這樣東西的來歷和意義,反而凸顯得更為重要了。

肯定有什么蹊蹺——

大概真是定情信物?

姚青媛后來嫁了安王,所以她與皇帝的那一段往事再沒人提起。除了安王自己對小冬說過,其他人都不對她透露。

“對了,姑爺的臉色不怎么好看,難道……”胡氏已經在心里自行演繹了數個版本的夫妻吵嘴,原因各不相同。所以小冬和秦烈晚上都吃得不多。

“今天遇著林家的人了。”小冬低聲說:“所以他不大高興。”

“哦……”胡氏對這個倒不象小冬一樣關心。反正只要不是他們夫妻倆吵嘴就行。到于是林家的人還是木家的人,與她又沒有切身關系。

小冬晚上睡得不太踏實,秦烈也是一樣。

第二天天沒亮,就有人堵上門來了。

林家的人大概真是山窮水盡了,最后一點臉面也撕下來不要了,在大門前便叫嚷起來。

這宅子可不是京城的深宅大院,前面叫嚷什么這里聽得一清二楚。小冬只聽了幾句,就大致弄明白他們的目的了。

一是錢,二是錢,三還是錢。

其他的全是廢話,中心思想只有一個。秦烈也是林家人,他掙的家業自然也是林家的。沒道理他一個人揮霍快活讓其他人挨餓受凍。

胡氏站在一旁,眉頭緊皺:“這些人如吸血蟲一樣,實在惹人厭煩。去個人到前頭看看,姑爺打算怎么處置。”

妙兒跑得最快,一會兒功夫就跑了回來:“秦夫人已經讓人把他們一頓棍子打跑了。”

這個……這個處置方式和京城可不大不一樣。

在京城大家要講究面子,在遂州可不一樣。秦氏的處置方式也真是干脆俐落,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

胡氏還有些顧慮:“這么干能行么?”

“有什么不行的。“秦氏從外頭進來,她的裙子扎起一角在腰里,臉紅撲撲的,額角見汗:“真痛快。他們要不怕打就天天來,我正好松松筋骨。天天悶在家里骨頭都要生銹了。”

胡氏猶豫了一下:“可是,他們畢竟勢大……”

秦氏哧的笑出來:“他們勢大?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林家那大屋聽說已經被賣了。”

賣祖宅?

胡氏也愣了。敗家敗到賣掉祖宗基業這地步,也實在是……

秦氏運動之后口渴,倒了杯茶喝了,才繼續說:“林家那老太婆病重時,宅子就被押了。等她這邊咽氣,林家人就都給掃地出門了。”

“那他們現在……都以何為生?”

“有的當年挖公中墻角攢了下私房了,現在還有房有地。有的就流落到他鄉了。現在還有好幾房是在南城賃房居住,靠典當糊口的。呸,就沒個有出息的。”

“那他們今天挨了打,改天還會不會來?”

“他們就是瞅著秦烈在才來的,秦烈不在的時候他們才不敢找上門來呢。我話也說得很明白了,烈兒他姓秦,跟姓林的一點關系也沒有。”

今天去夜市轉了一圈兒,剛到小吃區就給嗆得打了好幾個噴嚏……

好吃的東西很多,可是我的腸胃都消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