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一路上她都有些意興闌珊。六公主只當她是累了,也難得的體貼起來不擾她。五公主也分別送了她們禮物——小冬這份是小香爐一個,道經一部。不得不說,這禮物真是非常有靈華觀特色,也非常貼合五公主現在這半修行半俗家的身份。六公主對這個禮物是看不上的,香爐她當然不缺,道經這東西她自然是不喜歡的。小冬想,大概各人家里都有個屋子,專用來收存這些人情、面子禮物。這些東西大概一輩子也用不到,在一間被遺忘的屋子里落灰,生霉。
天漸漸陰下來,小冬到王府門前時天已經黑了,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門前的燈籠在雨中微微搖晃著,把斜斜飄落的雨絲都映成了暖柔的昏黃。
秦烈扶她下車,笑著問:“累不累?這會兒還好,白天實在太熱,不是做客的好時候。”
小冬點點頭,沒吱聲。
進了屋換了衣裳,她才和秦烈說了這事兒。那個盒子揣在身上,實在讓她覺得象揣著燙手的山芋,進退兩難。
“我就不該接的。”
秦烈太了解她了:“你什么時候能堅定的跟人說一回不字?總是心太軟了,人家說什么,你總是好好好的。這次接都接了,下次就要心腸硬一點,當時就不要接。”
“可是……”
秦烈笑笑,乳娘把阿大抱了進來,他就沒有再往下說。
阿大今天過得很是充實,上半天安王陪著,下半天秦烈接了手。吃吃喝喝玩玩睡睡,很是愜意——這讓胡氏總算松了口氣。平時阿大可沒這么好說話,要是一醒了找不著小冬,那非哭的地動山搖不可。
小冬親親兒子,又陪他玩波浪鼓。等把他喂飽了哄高興了交給乳娘抱走,兩人才繼續剛才的話題。秦烈十分耐心地說:“這世上不會有誰象金元寶一樣人見人愛,和誰都沒仇。你不能討所有人喜歡,想面面俱到的結果是自己累,別人也不見你的情兒。”
小冬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奈何她就是很難板起臉來和人說“不”。
所以小冬雖然也有煩惱,可這些煩惱都是小煩惱,用安王的眼光看,這是小女兒的別扭。用秦烈的目光看,媳婦這些煩惱都是些家長里短的小事兒,再煩惱也傷不了元氣。
“這個你要是覺得難開口,我去給沈靜送去。”
“呃……”小冬想了想:“還是我自己拿過去吧,也算有始有終了——當初五公主出閣時,沈靜也托我送了份兒賀禮。這回五公主又托我給他送……還真是禮尚往來。”
可是,此一時,彼一時。
中間發生了那么多事……
小冬并不了解詳情,再說,情情愛愛的事情,誰對誰錯又怎么說得清呢?
到底誰付出得多,誰虧欠得多,誰不甘心,誰先放開手……
這些事,只有他們兩個自己知道吧?
唔,也許五公主身邊那個一直忠心耿耿的侍女也知道。她一直跟在五公主身邊,從宮里到宮外,五公主要傳遞消息也好,珠胎暗結也好,能瞞得了誰,也瞞不了她的。
“也不知盒里是什么。”小冬開始糾結起另一個問題來。
“你打開瞧瞧啊。”
“那多不好。”
秦烈換了個說法:“萬一里面是把刀子呢?”
“啊?”小冬一愣,哈哈大笑:“你……你說什么呢。”
秦烈正色說:“我就收過,有人想讓我退出一塊兒地盤不能和他們搶生意時,就送了把刀子來。沈靜一成親,五公主會不會心里難過,所以……”
小冬拉著他手,緊張地問:“你收過刀子?”
秦烈忙安慰她:“不要緊,都是過去的事兒了。那人也就是瞎咋唬一下,根本沒什么真本事。”
“可不要這樣想,狗急還跳墻呢。你以后還是要當心些。”
“我知道。”秦烈尋思著從他捐了官,娶了老婆之后,那些曾經和他不對付的人才需要當心些呢,有好多人臉一轉諂媚地就湊上來了,快得讓他都覺得……真是人生無常啊。
那盒子里當然不會是把刀子的。
五公主畢竟是金枝玉葉,又不是跑江湖販貨做買賣的,即使要表示敵意,也不至于送把刀子。
最后盒子還是沒打開。
要送出去并不難,沈靜來安王府的頻率很高,晚飯也常在這兒吃。
小冬瞅著個機會,就把盒子遞給他了。
說實在的小冬覺得自己這事兒……
有點不那么靠譜。
可誰讓當初沈靜托她遞東西她答應了呢?
誰讓五公主又讓她遞東西她沒有拒絕呢?
所以說,什么事兒如果你不想做,那就千萬別有第一次。
開了一個頭,后面你就難拒絕。
沈靜倒是從容得很,好象小冬只是象小時候那樣給了他一盒點心似的。
也許這件事到這里,就算完結了。
起碼,是告一段落了。
小冬真的不希望他們以后還有什么瓜葛。
不然的話,算什么呢?
沈靜已經娶親了,他和五公主……
也就這樣了吧。
沈靜如果很拿那盒子當回事,小冬心里會別扭。
怎么說小冬現在和沈靜的媳婦也是親戚,常來常往。他媳婦又是個活潑性子,很討人喜歡。
但是看他云淡風輕,小冬仍然很別扭。
可最別扭的是,她自己說不出這份別扭,為什么別扭。
愛有錯嗎?沒有。
可是,沒有希望的,不合理法的愛呢?
只會害人害己。
更何況中間的情勢那樣復雜,五公主已經為這個差點送了半條命。
而沈靜……
小冬把事情又仔細從頭想了想,這個情字,真說了誰對誰錯。
他們要是沒遇著,沒認識,也許更好吧。
她抬起頭來,沈靜輕聲說:“五公主……她過得很苦。若是你得空,常去看看她吧。”
小冬嗯了一聲。
“你們……”
沈靜指了指前頭:“坐一會兒吧,我也好久沒喝你的好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