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貞錦依進門交還了腰牌,陵錦佑盯著她直眨眼。
貞錦依不明其意,但也知道這是要提醒她什么事。
察覺到兩個女孩子在遞眼色,帶大娘輕咳了一聲,對著貞錦依問道:“田老安人交代你做什么?”
貞錦依拿出那個搶回來的抹額答道:“有件小東西,老安人想讓我幫著繡好。”
帶大娘看了一眼和抹額包在一起的紅包,道:“還未做活就打了賞么?果然你如今是有錢使了。我原聽人說,你偷拿了坊里的紙筆,私自給你家兄弟使用。才剛問了錦佑,她說是你自己拿錢買來的,可是真的?”
貞錦依心頭一跳,倒不是為了紙筆的事擔心,而是這時才知道,原來有人暗地里在監視著她,并且拿著些雞毛蒜皮的事去打小報告。
她發覺自己有些小看了這坊里的女人們,看來這個小小的繡坊也和現代職場一般,免不了有勾心斗角。只是自己一個連學徒都不是的小角色,不知哪個地方值得人這樣惦記。
沒有露出一點猶豫的神態,貞錦依立刻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兄弟要讀書是真的。因我自己也想學著畫些花樣,原是問紛姑姑要過一些紙筆來描樣子用,也記過一些她教的東西。后來得了賞錢,就到外面的書鋪買了些書和紙,預備送回去給我兄弟使用,因還沒請托到人,擱在屋里還沒送走。我學畫的東西也全都放在坊中,連院門都沒出過,我更加不會私拿坊里的東西給家里人用。”
帶大娘扯了扯嘴角:“這么說來,你倒是公私分明的了。你手里拿是啥,又是出去買的什么?”
貞錦依上前兩步,將手上的厚紙包放在桌子上打開,指給帶大娘看:“這是我在外面書鋪買的書,請誠先生幫著注解了,他還另寫了些講解。今兒我過去,他順便給我的。書是‘桂升號’買的,您打發人問書鋪老板,或是問誠先生都可知詳情。”
帶大娘只看了一眼,說道:“你且收起來。我且去你屋里瞧瞧,還有些什么金貴物件兒。”說著便站起身來往門外走。
秋錦香忙跟上去。
陵錦佑與貞錦依對視一眼,也跟了過去,走到她們住的屋子前。
還未到門前,秋錦香先回頭看了看陵錦佑,指著門道:“你去把門打開。”
陵錦佑只得緊走幾步,從懷中摸出鑰匙開了門,立在一旁。
秋錦香等帶大娘進去,招呼陵錦佑和貞錦依都進屋,自己再跨進門,回身關上了門。
帶大娘在凳子上坐下。秋錦香又對二人道:“你們把柜子都打開。”
陵錦佑打開柜門,秋錦香便走過去,將里面的箱子、包袱等物取了出來,統統放在桌子上。
陵錦佑再把自己那個箱子的鎖開了,并打開了包袱。
帶大娘看了看,便擺擺手讓她收起來。
貞錦依并沒有加鎖的箱子,只有一個布包,將她的換洗衣物和幾個紅包都包在一起,上次買的紙仍用桂升號的黃皮紙裹著,也都打開來給帶大娘看了。
帶大娘又問貞錦依:“你描的花樣子呢,都收在哪里了?”
貞錦依雖說心里膈應之極,但目前這狀況之下沒有任何反抗或拒絕的余地,只得把壓在床鋪下的花樣、筆記,全都取了出來。
帶大娘看了那一迭裁成一樣大小,疊得整整齊齊,角上寫著頁碼編號的筆記,頓時瞪大了眼睛,問道:“這個,是你寫的?還是旁人幫你寫的?”
貞錦依道:“是我自己寫的……”
帶大娘急急地追問:“你識得字?”
貞錦依斟酌著回答:“先前我兄弟學認字時,我跟著認了幾個,認的不多,也不大會寫。因紛姑姑講服色的規矩,我怕日久忘了,就記在紙上。我不怎么會使毛筆,就拿炭筆畫了些個記事的符號,我自己認得就是了。”
秋錦香臉色嚴肅,湊到帶大娘耳邊,低聲說了句什么。
帶大娘的臉色更加驚疑,緊緊捏著那迭紙,手指關節都有些發白,盯著貞錦依問道:“真是你自己想出來的符……符什么號?這不是符咒?”
聽她這么一問,貞錦依心里猛地打了個突,立刻想起從前聽說過的“巫蠱之禍”來。
歷史上可有不少皇室貴族栽在這上頭,好多古裝宮斗劇里也常有這類情節。
她當然知道,在古代,但凡沾上“巫蠱”的人,基本都是身敗名裂,下場凄慘。
看帶大娘和秋錦香面色不善,陵錦佑也一幅緊張的表情,貞錦依深知這事不一般,要是被誤認為用巫術害人那就完蛋了,連忙解釋:“不不,這個絕對不是什么符咒,就是記事用的。有些是字,有些是我想出來的,不成字的字。不信,你找個識字的先生問問便知!”
帶大娘將信將疑,眼睛仍盯著她,臉向著秋錦香道:“你去,把你經二師姑請過來。”
秋錦香應一聲快步出去,仍不忘拉好房門。
帶大娘翻著那些筆記,看來看去,卻不說話,不知在想什么。
沒一會兒,經二姑姑就過來了,進了門就問:“師姐找我什么事?我那里的活兒都堆成了山了!”
帶大娘忙把筆記遞給她看,問道:“你且看看,這是寫的什么字?”
經二姑姑接過來坐下,翻了幾下,說道:“師姐,你這是考我呢嘛?我不過就認得個一二三四五,再就是尺長寸短、頭頸肩腰什么的,日常記些尺寸罷了。你這紙上密密麻麻這許多字,我哪里都能認得?”
帶大娘半安撫半求懇地放柔了聲音說道:“你只看看是不是字,咱們這兒就你能讀會寫,我不問你還能問誰去?”
經二姑姑抬起頭問道:“這是何人寫的?”眼睛便看著貞錦依,看樣子已經猜出了是這個新來學徒惹出的事。
帶大娘立即答道:“是錦依寫的,她說是記的冠服規制,怕日后忘了。可又說,有的不是字,是她自己想出來的。你看,可是符咒之類的東西?”
經二姑姑“切”了一聲,哂道:“你們真想得出!想是聽說隔壁繼坊主家的小妾用符咒害她主母,就瞎胡亂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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