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家回來,盛大奶奶心頭松快了許多。
琳太太不愧是她多年好友,聽說織繡館出了事,當即拍胸脯答應幫忙。并同她商量好,明天就借著宮中才賜了龍頭節禮,進宮向皇后謝恩,先把這事在皇后面前透一透,探探口風,同時找機會將此事告知貞錦依,讓她也從內府那邊想點辦法。
等王主事從禮部回來,她再與丈夫說說,讓他出面和京兆尹領大人會一會,弄明白封館是為了何事,再看能否先把經二姑姑等人撈出來。
兩人正說時,常大奶奶便過來了。原來織繡館被封的事在京城傳得甚快,她也知曉了。她與幾個親戚都還有訂制的衣料在館中制作,聽到消息怎能不關心,得知盛大奶奶上門,立即就放下手頭雜事跑了過來。
聽她們說了要想的辦法,常大奶奶又建議,王七少爺近日忙得很,也不知幾時能夠回家。這事事不宜遲,不如讓王家大少爺先去找人打聽一下,畢竟他是王家長子,已定了將來要襲爵的,且與京中勛貴子弟來往更多些,打聽消息的地方也多。
盛大奶奶自是感激不盡,琳太太也覺得這大嫂為人著實不錯。
說完事兒,盛大奶奶不敢久待,急趕著回家,想盡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丈夫。
然而進了宅院,卻沒見繹大少爺。問下人們,只說繹大少爺在她走之后沒多久就出了門,也不知去了哪里。
盛大奶奶無奈,只能坐在家里等著。
但她也不是一味干等,先派了人去東城里,將那些躲在那邊的學徒,凡家在京城的,先送其回家,沒地方去的學徒與女工教習則都接到繹宅來安置。
等她們到來時,就向幾個教習問了當時的情形。
然而早上事出突然,好些人都是糊里糊涂跟著出來的,也說不大清楚究竟出了何事。只有兩個膽子較大、腦子清醒些的,在夾道里躲著聽過一會兒壁角,知是被什么人告發了。卻也不知那些官差帶人走之后有沒有過抄家沒產的行為。
想到常大奶奶說起在織繡館訂過東西,言語中不無焦急,盛大奶奶再叫來賬房,要他找出登錄主顧的清單——這清單除了館里有一份,賬房處也留有底子,便于查對賬目。
理出主顧們的名單,又派人一一上門去通傳,說明織繡館出了點事,并將交了訂金的主顧的訂金送還,講好將來事情處理妥當時,再將所訂衣服補上。
那些人中本已有一些得到消息的,心中正自慌著,見館中有人來給了交代,便覺放了心。有人甚至連訂金都不肯收回,只說可以等將來貞娘子出宮,再補齊貨物即可。
安排了一番,等到天色擦黑,繹大少爺才騎著馬回家。
盛大奶奶聽到通報趕忙迎出二門,就見丈夫黑著一張臉,且面帶疲憊之色,進了廳堂一下子靠坐在椅中,一言不發。
盛大奶奶也不多問,先吩咐人將廚房里蒸鍋上熱著的飯菜送過來,親自端了杯熱茶,遞到繹大少爺面前,自己在旁邊的椅上坐下。
繹大少爺接過來一氣灌下,將茶盞擱在旁邊,吸了口氣,才說道:“七弟,被京兆尹扣下了。”
“什么?”盛大奶奶一驚非同小可,當時就站起身來,“什么時候的事,怎么被扣的?”
繹大少爺揉了揉眉心,說道:“他與史先生吵了一架,據說還動了手。”
“怎么會?”盛大奶奶十分難以置信。
繹家眾兄弟中,繹之謙不僅是讀書讀得最好的,為人也最為穩重,若說別的人沖動鬧事都有可能,唯獨這一個,明明是最讓人放心的。
盛大奶奶追著問道:“和史先生吵了架,怎么又讓京兆尹給扣了?這是哪跟哪兒啊?”
此時仆婦已將飯菜端了出來,放在繹大少爺旁邊的桌上。
繹大少爺拿起筷子,卻沒有夾菜,眼睛盯著那些飯菜說道:“他去書塾尋了史先生,原是去求他幫忙引介去見京兆尹的。史先生若不肯也就罷了,咱們本就不止這一條路子。卻不知為何,兩人說著話就爭執起來。”
說到此將筷子扔開,看著對面陪坐的妻子道:“七弟的性子你是曉得的,若非什么出格的話,他該當沉得住氣的。可這次不知為何,兩人在史先生房中鬧得厲害,外頭的人聽到動靜太大過去看時,就見史先生拿著物事砸他,地上已經砸壞了好些硯臺碗盞。
“史先生看到有人來,就大聲說七弟忤逆師尊,攻訐官府,還有妄議朝政什么的,拉著督院的說要去告官。
“偏生今日山長不在墅中,督院的拗不過他,就依他的話帶著七弟去了京兆尹府。結果去了之后,七弟就給關了起來,連跟著他的藿苗也一并扣下。
“書墅中有人來給我報了信,我趕過去時,京兆尹府卻不讓我進去。竟不知七弟在里面怎樣了。”
繹大少爺說著就嘆氣。
盛大奶奶知他沒有胃口,也不勸他吃飯,只舀了碗湯放在他面前,問道:“你去問過咱們相識的那些京官沒?可有人通得上關系,能進去京兆尹府的?”
繹大少爺沮喪地搖搖頭:“我當然去問過,凡能說得上話的,我都問了,可大多都說京兆尹他們也不熟,少有兩個跟咱們交好些的,卻勸我說那領大人是朱閣老親選的人,后臺硬得很,而且……”
說到此便滯住了。
盛大奶奶卻有些明白了:朱閣老與鄭太傅、安尚書政見不合,在朝中常起爭端,朝野上下說是人盡皆知也不為過。繹家至今最大的官,繹之謙的父親、她丈夫的三伯父繹煥宗,乃是安尚書的學生,是鄭太傅一系的。這位京兆尹領大人既是朱閣老那一派,看他們不順眼,尋機下個絆子,也就不奇怪了。
她嘆了口氣:“只是,七弟到底和史先生說了什么了不得的話?一個書塾的先生,好生教他的書就是了,做什么要牽連進這些事里去?”
雖然繹大少爺沒有說得很詳細,她也能聽得出來,這位史先生肯定不是忽然發了癲,才要引得繹之謙與他爭吵,即使不是有意設陷,至少也有借機發作的嫌疑,顯見是有心要將繹之謙送進京兆尹府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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