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縣令以為他的事情差不多就到此為止了。
但是他想的太簡單了,他黃縣令的倒霉事兒,遠遠不止這些,他還沒出發去保定府當面找知府大人解釋這個事情,偏生別的壞消息又來了,河間府行文過來,言辭不太客氣,說有家奴劉全在河間府擊鼓鳴冤,狀告有賴五以奴欺主,侵占鈕家十五頃土地,不知道定興縣在干什么,這樣的事兒,為什么自己不處理,反而要到河間府來告狀,潛臺詞里面,無非也就是指,是不是你定興縣收受了什么好處,故此偏袒賴五?
這當然是實情,但是很多時候實情是不能被說出來的,這事關于黃大人這定興縣縣令的顏面,這不過是花了侯艷年五十兩銀子,再加上納蘭信芳提供的那份書信,那份書信甚至都還沒有給河間府知府親自看過,只是讓他的師爺看過,又使了五十兩銀子,這公文就輕輕松松的拿出來了。
邢主簿到了何園,邀功說是鈕家大爺已經放出來了,金秀原本想馬上要見,但是想到侯艷年在側,這個人……咳咳,還是先別讓他看到的好,于是請李家人,“把鈕家大爺安置下去,讓他洗漱好了休息休息,就說已經沒事兒了,我馬上就去見他,全叔在河間府,馬上就能回來。”
她思來想去,還是要把侯艷年支開才好,她先請邢主簿坐下,“這邊咱們的事兒辦好了,邢大人,您就什么別的事兒都不必做了,敲鑼打鼓的預備著送黃大人離任罷。”
邢主簿奇道,“納蘭大爺的意思,還是要讓他走?”
“他不走,定興縣正堂的位置,如何輪得到你?”金秀笑道,“吏部的公文若是正經下來,這必然是要交接給下一任的,如今素來都是官兒多,官位少,交接的時候必然是下一位縣令派出來了,那可是輪不到你了。”
“要讓黃縣令趕緊著走,比往日的速度要快,這你才有機會啊,”金秀看著邢主簿,“邢大人在保定府那邊,總有些交道在吧?”
“自然是有的,”邢主簿捻須笑道,“我這得了納蘭大爺的尚方寶劍,若還不知道怎么樣狐假虎威,可真的是蠢鈍如豬了。”
金秀和邢主簿交代了幾句,邢主簿見到兩人似乎還有話兒要談,于是識趣的離開,接下去的事兒,就是侯艷年了,“秀兄,”侯艷年不恥下問,“黃老瞎子已經馬上就要離開定興縣,那么接下去,怎么樣才能讓他不要去晉中?”
“這就是該佩德兄出力了,”金秀笑道,“吏部選官,怎么個流程,您不知道?不知道沒關系,預備好銀子就是了,”金秀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您是不是也要預備下銀子了?”
“哈哈,銀子好說,”侯艷年起身,他一來是不悅黃縣令,二來也要保全自己在家里頭的地位,故此對他來說,花一些銀子,算不得什么,“我這就預備下去,和納蘭兄你們一起入京,如何?”
“卻也不必,”金秀可還是不愿意和侯艷年一起回京的,開玩笑,一回京,自己這個虛假的納蘭大爺,馬上就要被戳穿的。
錢可通神這句話是半點都沒錯的,侯艷年有錢,不過他的錢無法在任免一個道臺上使出作用,現在的大玄朝,還遠遠沒有到日后賣官鬻爵,紅頂子的官兒也敢販賣的時候,若是誰存了這樣的心思,只怕是被人笑話不說,還要被朝廷嚴厲打擊的。
但是這個錢遠遠還可以用在其余的地方,而且這也是金秀要說給侯艷年聽,用來搪塞他的緣故,“黃縣令馬上就要入京了,這是提前去的,吏部那邊必然是沒有提前預備好,也不會讓他提前辦這個事兒,那么佩德兄的錢,就可以發揮出用場了。”
金秀慢悠悠的說著話,對面的魏三也已經停下了戲,不知道何時走了過來,站在金秀身后,和侯艷年等人靜靜聽著,“佩德兄您是有錢,卻也不能亂花,若是我現在說,能夠將黃縣令這道臺的位置給免去,那么我必然是來騙你的,”金秀笑道,“這不作數。”
“我們需要的是拖延。”
“拖延?”侯艷年似乎有所悟,“黃老瞎子提早入京述職,那么吏部沒有準備,咱們就有法子上下其手了?”
這個詞似乎有些不雅,金秀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納蘭信芳又瞪了侯艷年一眼,侯艷年干笑,不輕不重的給自己個打了一巴掌,“瞧我這個嘴!秀兄的意思,就是要花錢,讓吏部那邊拖他個幾個月?”
“不錯,”金秀挑眉,“吏部沒有準備好,那么就讓黃大人繼續等下去好了,橫豎如今候補缺的官兒很多很多,再多一個黃大人,想必吏部也不會在意的。”
侯艷年佩服的點點頭,他是知道的,官場上素來是不能等,不能拖,只要是拖延下去,變數就極大,如果黃縣令的事兒,能夠拖那么一段時間,日后他還能不能當這個晉中巡糧道,那就還是兩說,當不上最好,就算是當上,再遲個一年半載的,自己再去找門路,避開黃老瞎子的打壓,也是極好的。
這一次的事兒如果和納蘭家搭上線,日后還怕什么黃老瞎子嗎?侯艷年只覺得十分劃算。
“秀兄大才,真真是讓愚兄欽佩無比,”侯艷年臉上露出了佩服之色,“秀兄日后若是出仕,憑著這樣的眼光和謀略,什么差事兒,什么官位都不在話下,只是……”他正欲點破金秀的真實身份,但隨即又忍住此話不說,畢竟人家是易裝出現,就是不愿意用真面目示人,“哎!我也不知道如何說了,只是希望日后還能多多請教,保定府的生意一了,我必然是入京拜見秀兄的。”
侯艷年瀟灑離開,拱拱手,倒是也不留戀,十分瀟灑,這邊的事兒差不多了,人力該為之事都已經辦了,成不成的,也該交給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