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后

六十九、高談闊論(完)

納蘭信芳追問,善保也忍不住了,只是他問的問題和納蘭信芳的不太一樣。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糧草,這話實在是有道理,只是,為何我之前從未聽過,是金姑娘你自己個想出來的嗎?”

“你又是如何從福家兄弟們的話語之中分析得出,傅恒大人會掛帥出征?”

兩個人真是好奇寶寶,一連串的問題接二連三的拋出來,讓金秀來不及招架,她忙舉手投降,“停停停,這些話兒以后再說,”她搖了搖頭,“今個你們不累?和富察家這種俊才說話,就是要提起十二分的專注,才能夠應付下來,我是累極了,且不說這個了,咱們日后再說。今個可是我弟弟的洗三禮呀,”金秀推門回家,聽到了玉芬屋里頭那熱熱鬧鬧的嘈雜聲,只覺得親切無比,又感覺似乎恍若隔世,適才還在談什么征伐緬甸的國家大事,這會子又落回到了凡塵之中,迎接弟弟的洗三禮了,這種恍惚感,太不真實了,金秀搖搖頭,“不去說這些東西了,咱們先進去,把我弟弟的這個事兒伴辦好了。”

納蘭信芳不滿地嘀咕,“這小屁孩的洗三,有什么可辦的,”金秀瞪了他一眼,信芳又馬上改變口氣,嬉皮笑臉的說道,“這也是我親弟弟的事兒,自然要先辦,而且還要辦好咯!”

三個人進了屋,金秀看到有白老太太已經盤膝坐在炕上了,白老太太是五十多歲的一位矮白胖子。她的腰背筆直,干凈利落,使人一見就相信,她一天接下十個八個男女娃娃必定勝任愉快。她相當的和藹,可自有她的威嚴——我們這一帶的二十來歲的男女青年都不敢跟她開個小玩笑,怕她提起:別忘了誰給你洗的三!她穿得很素靜大方,只在俏美的緞子“帽條兒”后面斜插著一朵明艷的紅絹石榴花。

顯然洗三禮的重頭戲馬上就開始,還好回來的恰好,沒有錯過這個好時辰。

白老太太在炕上盤腿坐好,寬沿的大銅盆里倒上了槐枝艾葉熬成的苦水,冒著熱氣。參加典禮的老太太們、媳婦們,都先“添盆”,把一些銅錢放入盆中,并說著吉祥話兒,大舅媽并街坊鄰居的女眷們都給了,倒是桂大奶奶,巋然不動,就算是大舅媽再不滿的使眼色或者是拼命咳嗽,她都當做沒聽見。

另外,準備了幾個花生,幾個紅、白雞蛋,蓮子等,也隨著“連生貴子”“平安吉祥”等祝詞放入水中。這些錢與東西,在最后,都歸“姥姥”拿走。雖然沒有去數,金秀可是知道落水的銅錢并不很多,這場面可就不太好看了,似乎白老太太臉色都有些暗沉了,圖海見到如此,于是又從袖子里掏出來了一小塊碎銀子,大概就是半兩的樣子,撲通的放進銅盆里頭,發出了清脆的聲音,白老太太這才滿意了,臉色柔和起來,這禮數夠了,她也就認真開始了下一步的流程,只是這大舅媽的咳嗽聲又猛烈了起來,這會子輪到桂大奶奶不滿的瞪著大舅媽了。

白老太太把金順剝得干干凈凈,將還在熟睡的金順放進了銅盆里頭,邊洗邊說,她把說過不知多少遍的祝詞又一句不減地說出來:“先洗頭,作王侯;后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洗洗蛋,作知縣;洗洗溝,作知州!”大家聽了,紛紛贊頌不已,“這個孩子是有福氣的!”關姓侍衛大聲的說道,“白老太太出馬洗三,三哥的小子,必然是成大器!”這個邏輯也不知道是從何處來的。

洗完,白姥姥又用姜片艾團灸了金順的腦門和身上的各重要關節。因此,我一直到年過花甲都沒鬧過關節炎。她還用一塊新青布,沾了些清茶,用力擦了擦的牙床。原本還在熟睡的弟弟就在這時節哭了起來;誤投誤撞,這一哭原是大吉之兆!在老媽媽們的詞典中,這叫作“響盆”。

最后,白老太太拾起一根大蔥打了我三下,口中念念有詞:“一打聰明,二打伶俐!三打百毒不侵!”

然后將金順還給了玉芬,再把那顆蔥遞給了父親富祥,這棵蔥應當由父親富祥扔到房上去,富祥喜滋滋的出門去扔了蔥,復又進來,大家便一齊向他道喜。他不知請了多少安,說了多少聲“道謝啦!”

儀式結束,白老太太喝了蜂蜜水,先走了,她可忙的很,不能在這里頭耽擱功夫,她一走,似乎也把其余的人都給帶走了,眾人紛紛告辭,不一會,除了玉芬的娘家人之外,其余的盡數走了。

納蘭信芳也走了,他似乎走得很急,“我要把今個的事兒告訴阿瑪去,”他不喜歡官場,并不代表他不喜歡傳話,他如今在父親納蘭信芳地位很高,靠著就是傳話,傳金秀所做所談的話兒,今個的事兒很稀奇,他要趕緊回家去說,但金秀不許他亂說,特別是什么富察家求更高爵位的事兒,不能說,納蘭信芳答應了下來。

善保也回家去,年關將近,一直呆在別人家似乎不太合適,他對著金秀又多了新的認識,這是一個好現象,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現象。

娘家人還是留在這里的,以前坐月子都是要娘家派人過來伺候產婦,如今這規矩到底松動了許多,可洗三或者是接下去的滿月還有周歲的儀式,這都是要娘家人幫襯的,圖海和大舅媽都留了下來,圖海忙前忙后,把幫忙的人都道謝送回,又跑回來告訴正在逗兒子的富祥,“姑丈!外頭有人送了兩盒酒菜來!”

“是誰送的?”富祥忙問道,“是納蘭家寧老爺送的嗎?”

“我問了,是松鶴樓送來的,誰送的,說不知道。”

金秀笑道,“不必問了,是今日請我出去的貴客,知道咱們家喜事,故此送過來的,剛好晚上咱們對付一頓,倒也不賴。”

“是什么貴客?”富祥忙問道,“今個好日子,咱們可不能怠慢了,多少也請他進來喝杯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