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真是誅心之論,這樣一下子就給富祥扣了一個大帽子,一個大罪過,皇帝顯然是隨心所欲之人,隨便怎么說,都是他說的對,金秀暗暗思索,永盛皇帝的確是精明之極,等閑人只怕都不能夠在他這蒙混過關去。
金秀臉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臣妾阿瑪決計不敢如此,他的膽子極小,如何敢做這樣的事兒呢?實在是商人們為了拜見納蘭大人,所以偶爾有所饋贈罷了,而且臣妾阿瑪不敢拿那些違法的出息。”
永瑆這時候倒是也說了一句公道話,“算起來,這二十多兩銀子,倒是也不算多。”
“可朕聽說,素來轉運糧草,兵部要扣二成,轉運衙門或者是糧道再扣一成,到軍前就只剩下七成了,是不是有這么一回事?”
金秀正預備說,但隨即咬住了脫口欲出的內容,“這……事關軍務,臣妾就不知了。”她溫順的偏過頭,看了永基一眼,永基看懂了金秀傳遞過來的眼神,接收到了暗號,于是微微偏過身子,對著皇帝鞠躬說道,“皇阿瑪,兒子倒是知道這個事兒。”
“你來說,”皇帝點點頭,“外頭的事兒,問你的福晉的確是不該,你在南邊歷練了這大半年,卻不知這些事兒知道了多少!”
金秀忙擺手讓宮女們奉茶,小巧端了蓋碗來,金秀親自獻給皇帝,李玉禮貌的拒絕了,“福晉,萬索爺是不喝別處茶的。”
皇帝點頭,“無妨,在這里喝一杯也是無妨。”
金秀將蓋碗放在了皇帝跟前的茶幾上,隨即退在一旁,靠近西暖閣的位置站在了富察氏的身邊,接下去想必就沒有自己的事兒了,接下去就要看永基的表演了。
皇帝接過了茶,“這雪夜無事,朕也沒政事要料理,空的很,正好聽你說說看,這損耗的事兒在南邊是怎么辦的。”
永基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慢慢開口:“損耗之事,自古以來就有,本朝也是一如既往,有此慣例,這損耗倒不是單純的中飽私囊,畢竟兵部調撥糧草,從各處糧倉集中并且轉運到目的地交給轉運使調配,這就是要花費不少人力物力,護送的兵丁、民夫、車船等物都需要一些費用,這些費用兵部是不能夠再額外支出的,要算在這二成的損耗里。”
“再加上路途之中因為天氣原因或者是受潮或者是其余的問題讓糧草變少的,這些事兒兵部都要考慮進去。”
“至于轉運使,也是一樣要這樣處置,衙門里頭當差的人雖然多,可正經有朝廷俸祿的官兒是沒有幾個的,衙役、蘇拉、幫閑、車夫、伙夫民夫等,都是要支付薪水的,所以這一成的損耗,還算是較為合理。”
“那征緬之戰中,可還依舊如此辦理嗎?”皇帝臉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變化,這原本也是正常,皇帝已經御極天下三十多年,早就不是當年喜形于色的少年天子了,等閑人壓根沒辦法從他的話語之中聽出什么喜惡來。
“征緬之戰與眾不同,”永基之前仔仔細細的說完了這損耗三成的來由,說的非常流暢,這就是給他帶來了很大的信心,永基比較怕的還是挫折,如果一樣事情剛開始順起來,那么他就非常有信息可以順下去。
“兵部只扣了一成的損耗,而轉運使衙門,一成的損耗都未曾扣去!”
“這是怎么一個說法呢?”皇帝喝了口茶,“哦?你們都何必站著?李玉,叫人搬凳子來,大家伙都坐下,一起聽一聽老十二說出什么道理來!”
眾人謝恩,依次坐下,永瑆雖然有些不忿,但也只能是老實坐下來,金秀和富察氏依舊是坐在較為遠一些地方,金秀見到皇帝指揮眾人,還真的是有一番反客為主的味道。
“征緬之事,乃是皇阿瑪一心念念要必然拿下的,傅中堂在緬甸辛勞,福尚書在兵部坐鎮,父子勠力同心,為君上分憂,兒子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聽說過傅中堂要福尚書其余事務都可不管,但這軍需之事,務必要全力以赴,所以有福尚書親自盯著,又是傅中堂在前線作戰,兵部不好怠慢,于是這損耗,只是扣了一成,這已經是較之以往,少了一倍了!”
皇帝微微一笑,“老十二你這說的不錯,朕昔日就是想著要讓春和在前線可以事事如意,不必為了糧草補給的問題操心,又防著兵部的人要和他打擂臺,所以才讓珊林當這個兵部尚書,父子同心,真是半點不錯,不僅是朝廷大事上,父子親情上更是要全力以赴才是。”
“是,皇阿瑪最是圣明了。”永瑆忙奉承道,“您提拔了福二哥,父子接續為兵部尚書,如此一來,福二哥焉能不盡心效力嗎?”
“那轉運使衙門,如何是一成損耗也不扣去呢?這是什么緣故?”皇帝也不理會永瑆,只是繼續問永基,“難道是苛待了手下的人嗎?”
“回皇阿瑪的話兒,兵部雖然調動妥當,也未曾扣了太多的損耗,但云南就是山高路遠,再加上去緬甸的道上,山路崎嶇,根本就無我大玄之官道平整,轉運糧草極為困難,兵部所供給,起初倒是還夠的,只是后來到了老官屯雙方鏖戰僵持之時,糧草漸漸就供需不上了,蜀道難,而滇貴之路更是難行,給糧草轉運帶來了巨大的困難。”
“這時候自然就要說到了商會了,靠著發了征緬引,商人們自動將銀子、糧草、馬匹等物資運了過來,商人們無利不起早,自然也是要算損耗的,這里頭有了一些損耗,轉運使衙門就不必再算損耗了,轉運使衙門將兵部調度的糧草也一并發給了商人們,統籌調度,發給商會,讓商會去轉運,自己只是負責總覽全局,這不僅是省事省心,也不必再大張旗鼓的運送物資,如此一來,自然不用再算損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