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繼善不是傻子,只要是金秀說出來是誰要退出,誰又要想著去地方上任職,必然就會知道誰在要金秀傳話。
而且尹繼善不會是那種小氣的人,實際上能夠當到軍機大臣,當到被稱之為中堂大人的地步,非常明白人情債是最難還的,其余的東西退一步讓一步都是小事兒,可若是人情大大的欠了人家,卻又不思如何還,只怕是日后總是有難為之事,比現在這個人情還要加上數百倍利息難還的事兒。
所以金秀只要尹氏傳話到位就行了,“尹相他老人家自己個會權衡的,幫不幫的。”
若是只要傳句話,這倒是尹氏可以做主下來的,“沒想到啊沒想到,”尹氏驚訝的望著金秀,“十二福晉對著這些事兒是這樣的了解清楚,算起來,外頭的男的,泰半都不如你了!”
“嫂嫂說笑了,我這也是幫著旁人傳話,我自己個哪里懂這些呢?”金秀笑道,“也就是嫂嫂為人親和,對著我也照顧的很,若是換做是旁人,我是再不敢如此絮叨的。”
兩人這時候說話的時間,外頭的宮人紛紛入內,并且站在了各自固定的位置上,顯然等會皇太后皇貴妃等人就要進來了,這時候再不說話,也是沒有了機會,金秀湊在尹氏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尹氏的眼神一亮,“可當真?”
“我怎么敢騙嫂嫂呢?”金秀笑道,“這幾個人去定了,不然的話我怎么敢拿著軍機大臣的去留亂說話,只要是說給尹相聽,他老人家就明白了。”
“這些事兒,該不會是十二阿哥告訴你的吧?”
金秀神秘一笑,“嫂嫂現在都還有空來問這個嗎?您該急著要告訴尹相了。”
尹氏還預備著說什么,可外頭帝后等人的儀仗已經浩浩蕩蕩的進來,當頭走著是福康安和一些穿著黃馬褂的侍衛,福康安的到來表示皇帝即將駕到。
眾人紛紛站在了自己的位置后頭,束手站立。尹氏還未來得及繼續問,金秀就已經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后頭,金秀是十二福晉,尹氏是八福晉,他們兩人中間還隔著一個十一福晉富察氏,一人獨坐一座,可不是那么再方便聊天了,尹氏無法再繼續追問什么,只能是滿心思緒都按捺著,一樣是垂著手等候著。
福康安的到來就是一個信號,果然沒有多會,一群人就簇擁著皇帝皇太后等進了漱芳齋,皇太后被皇帝和皇貴妃攙扶著,后頭浩浩蕩蕩的跟著各宮嬪妃,顯然,乾清宮賜宴這會子結束了,下半場大家伙除夕守歲的節目開始了。
皇帝自不必說,喜氣洋洋,皇貴妃也不必說,什么時候在皇帝和皇太后面前都是喜滋滋的模樣,難得是素日只是淡然微笑宛如佛像的皇太后今日顯然也是高興極了,她就著皇帝和皇貴妃的手進了淑芳齋,坐在了寶座上,“哀家都說了不必要皇帝如此伺候著,底下這么多奴才呢,偏生皇帝就這樣的要親自扶著我來!外頭冷風這么大,皇帝也不小心著。”
金秀看到永盛皇帝無論什么時候,似乎永遠是這樣精神抖擻,神采奕奕的,他坐在了自己個的寶座上,“伺候皇額娘是兒子的本分。”李玉遞上了熱毛巾,皇帝抹了把臉,又吩咐李玉,“人都到了?”
“回皇上,已經都到了。”
皇貴妃親自拿了熱毛巾獻給皇太后,皇太后擺擺手,“你也坐下,”她今日難得十分和藹仁慈,“我今個出來一瞧,到處都很妥帖,都是皇貴妃你的功勞,這些日子辛苦了,你也坐下好生聽聽戲,熱鬧熱鬧,我這里就不必你伺候著了!”李嬤嬤接過了皇貴妃手里頭的熱毛巾,“皇貴妃,讓奴婢來吧。”
太監捧了一個托盤上來,跪在皇帝面前,將托盤獻上,“請萬歲爺賞戲。”
皇帝又要讓皇太后來點,金秀瞧著這個程序真是有意思,升平署的太監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點眼力界都沒有?上一次重陽節節慶聽戲,升平署也是如此,既然知道皇帝十分孝心,都會讓皇太后先點戲,但每次都是要先朝著皇帝請示,這意味著什么?金秀自從聽說了容姑姑講解宮內秘辛,就知道大概一點點內廷的規矩。
皇帝是孝順皇太后,但也要有主次之分劃分出來,所以升平署的太監要先問過皇帝,也只能是問皇帝。
皇太后笑瞇瞇的,也不點戲,李嬤嬤揮揮手,示意升平署太監回到皇帝的身邊,“我這一個老婆子,素日里頭什么戲沒聽過?差不多這天下的戲都聽過了,也都見識過了,皇帝只管是自己點是了,你素日里頭忙著朝政,也不得空看什么戲,你樂意點什么就點什么,卻是不必來問我。”
皇帝于是自己個隨意點了幾出,又讓皇貴妃來點,皇貴妃不點,“臣妾都好些日子沒聽戲了,也不知道什么戲好看些,不如就叫各宮妹妹點幾出罷了。”
愉妃和豫妃都不點,舒妃點了一出,穎妃點了兩出,其余再下來的嬪妃們就沒有那么大的面子了,她們心里頭也很有數,不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原本升平署的太監預備只是這么按照慣例問一問,也沒有做好說嬪貴人下小主們要點戲的準備,可這樣走過去,倒是有人要點戲,明貴人起身,朝著皇帝福了福,“萬歲爺,臣妾想點一出《游園驚夢》,這戲許久沒有聽到過了,臣妾倒是有些想了。”
明貴人真是明艷動人,饒是今日這樣大家伙差不多妝容,可她還是十分的出眾,這樣盈盈起身,真是宛如一朵明艷的紫色玫瑰花,皇帝原本不以為意,可見到明貴人的聲音,又見到她那年輕又嬌嫩的面龐,也不免將視線留在明貴人那里停留了一會,“你想點什么就點什么,何必來問朕呢?”皇帝吩咐升平署的總管太監,“預備著牡丹亭的這一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