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二人從定國公府回來，倒也相安無事，并未提起馬車之上所談。

不過，江云姝后來好幾日，連吃飯都遇不到顧執玉，陪在她身邊的，一直是江靜姝。

至于江懷玨，則是跟在裴玨屁股后面讀書。因著定國公府不再中立，顧執玉還有許多事要去辦，每日忙得不可開交，倒是把江懷玨讀書的事都扔給了裴玨管。

許是因為這二人名里皆有個玨，倒是投緣得很。裴玨才教了江懷玨幾天，便成功把江懷玨的注意力從顧執玉身上轉移到了他的身上，甚至連江云姝這里，江懷玨也來得少了些。

談起這事，江靜姝便暗罵弟弟見了新人就忘了姐姐，可說的時候眼底還是帶著笑意。

江懷玨能讀書，無論江靜姝還是江云姝，誰都是高興的。

不過，江靜姝姐弟在燕王府住了這么些日子，江二老爺和江二太太早就急得團團轉，這兩人不回來，他們便心里不踏實。

江二老爺自然是怕自己被說閑話，甚至被參一本家宅不寧，虐待庶女，以至于庶女跑到已出閣的隔房二姐家里去住。

而江二太太，自然是想到這二人便氣得咬牙切齒，但又生怕江靜姝攀上燕王府的高枝，封個什么側妃，回來她就不好拿捏江靜姝了。

不過江二太太也是想多了，燕王顧執玉滿心裝著王妃江云姝，側妃這種事，若非皇上親自下旨，怕是不可能有的。

當然，這二人一急，想著江靜姝住到燕王府到底不像話，遂遣了人到燕王府去問。

理由自然冠冕堂皇，嫡母思念兩個孩子，父親又關心功課，便來問問何時回去。

江云姝接到消息的時候，盡是冷笑：“這話他們也說得出口。”

江靜姝的臉色也不好看，抱著手爐，罵了一聲：“還不知道在家如何欺負小娘呢。”

“若非池姨娘是二叔的妾，而是正室，該有多好。”江云姝嘆了口氣。

江靜姝卻是搖搖頭，這些天越發的冷，江靜姝兒時落過水，一到冬天就莫名渾身發寒，此時她嘴唇都是泛白，只因抹了口脂方才瞧不太出。

“父親并非良人，若是小娘好好兒嫁人多好，怎么就成了妾。”江靜姝垂眼，抿了抿唇。

江云姝揉了揉額角，她倒是知道自家二叔是個什么德行，但也不好說什么，畢竟是娘家，也未分家。

“我們倒是得想想，靖安侯府那邊該怎么回了。”江云姝一手抱著手爐，一手把玩著曲昭昭送的蟲笛。

提起這茬，江靜姝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看向江云姝，說話有些遲疑：“若是二姐姐為難，要不妹妹先回去。至于玨哥兒，就說姐夫留他讀書。”

“不成。”江云姝想起二太太那嘴臉，有些頭疼地皺了皺眉：“你這都快及笄了，若是此番回去，她胡亂給你指個人家怎么辦？”

“若指了，咱們便想法子退婚。若是沒指，也算是老天保佑。”江靜姝如此說。

江云姝看了江靜姝一眼，嘆了口氣，剛想說什么，卻聽見竹秋來報，說顧執玉來了。

“他怎么這時候來了？”江云姝有些奇怪。

江靜姝也知道江云姝多日未見顧執玉，便笑著說：“想來是一忙完便來見二姐姐呢。”

江云姝搖搖頭，收起蟲笛，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江靜姝也跟著站起身來，卻沒跟過去，只站在原地等著江云姝進來，瞧瞧待會是走是留。

“天這么冷，你怎么出來了。”

江云姝一掀簾子，迎面便瞧見顧執玉往這邊走來。而顧執玉遠遠瞧見江云姝，三步作兩步便跑了過來，握住江云姝掀簾子的手，滿臉皆是關心。

“王爺來了，自然是要出來見的。”江云姝神色淡淡，耳朵尖卻暴露了自己，正極力掩飾她自己的不平靜。

顧執玉牽著江云姝的手往里走，一路邊走邊說：“猜猜我最近在忙什么？”

“想是定國公來過。”江云姝略略抬眼，答道。

顧執玉見江云姝猜了出來，連忙夸對方幾句，沒想江云姝充耳不聞，只當沒聽見。

“你是不知道，定國公這些年功夫半點沒荒廢，竟然夜半翻墻進來。你是不知道，當時外書房劍拔弩張的，還以為鄭家又派了刺客過來。”顧執玉說著，又比劃著給她講了當時是個什么情形，繪聲繪色的。

江云姝卻是捕捉到了其中一個字眼，她瞇了瞇眼，看向顧執玉：“又？”

顧執玉一拍腦袋，心里罵了自己一句，竟然說漏嘴了。

見顧執玉這副樣子，江云姝多少猜到是什么事。

又派刺客過來，無非就是鄭家曾派刺客到燕王府暗殺過誰，或是顧執玉，或是她。而結果肯定是沒有成功，這事也被顧執玉瞞了下來。

“很多事情，你告訴我，會比不告訴我更好一些。”江云姝深深看了顧執玉一眼。

顧執玉愣了愣，一時有些失神，回過神來方才笑了笑：“好。”

江云姝可不相信顧執玉會真的把所有事都告訴她，而且，江云姝垂下眼瞼，自己不也有件事沒告訴他。

“行了，你過來到底有什么事，我瞧著你這些天也沒那么閑吧。”江云姝嘆了口氣，聽得顧執玉有些奇怪，心癢癢地想追問，可江云姝卻不給他機會。

顧執玉只好將話接下去：“大皇子的另一個伴讀定下來了，是英國公家三房七少爺鄭學文。至于太傅，最后定了莊老先生。”

“莊老先生？”江云姝挑了挑眉，這位清流派核心人物之一的莊老先生，江云姝還是略有耳聞的。

畢竟前世發生過一件事，說是莊老先生遞了個什么折子，在朝堂上死諫，最后被扣了個結黨營私，貪污受賄還幫助新科考生舞弊的帽子。

當時全長安就沒有人信，莊老先生一生清廉，誰貪墨他都不可能貪墨。

且翰林院這清水衙門，也不知道能從哪里貪墨。

“對，莊老先生。”顧執玉點點頭，接著說道：“原本莊老先生是想辭官回鄉，可陛下沒準，還給他塞了這差事。”

“莊老先生答應了？”江云姝挑了挑眉。

顧執玉輕笑：“自然是沒答應，陛下便說既然不答應，那就讓老首輔來。老首輔明顯就是陛下自個的人，鄭家哪里肯。兩相其害取其輕，他們恨不得死皮賴臉要求莊老先生接下這份差事。”

略略想象了一番當時的情形，江云姝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招倒是屢試不爽。”

“那是，陛下壓根就沒考慮鄭家的人，絲毫不給他們舉薦自家人的機會。一個清流派和一個陛下的人，鄭家腦子不靈光才會選陛下的人。”顧執玉笑著搖頭。

江云姝也跟著笑，往榻上一坐，便問：“所以你今日來，只是為了說這件事？”

“自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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