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霄偏偏不答自己如何從地牢帶著人脫的身,反沉了目光,意有所指的盯向常喜:“你呢?你不是被人關進柴房了?”
“說起這個,我還納悶呢。方才聽到門外有動靜,柴房門自個開了條縫,我才發現有人把看守打昏了,就借著他們掉的刀把繩子磨斷逃了出來。”
常喜一五一十答來,她性子貫是大大咧咧,沒有過多察覺沈霄話里的懷疑,扭過頭后立馬奔進屋內。
“小姐!小姐你有沒有事?”
趙清淼被常喜緊緊抓住一條胳膊,晃著半個身子,好不容易抽出手臂來安撫一下,順手理了理翻起的衣袖。
“你小姐我命里克夫,一般男子近不了身。”她聽完常喜的話,心中倒是劃過個名字—該不會,是那張嵐兒做的吧?
念頭一轉,又問向沈霄:“沈九,其他人現在何處?”
沈霄還在兀自琢磨著前半句的‘克夫’,后半句消化了下才清清嗓子答:“他們在宅子里找地方放火,這會功夫也該成事了。”
說完,沈霄就蹲下了。先抽了張烈的褲腰帶,將他的雙手反剪身后,再用腰帶捆縛打結,而后將人抱起往肩頭上一扛。
常喜觀張烈倒掛著身子一動不動,免不了語氣里夾帶上幾分緊張的問道:“這壞家伙、死了嗎?”
“沒死。”沈霄言簡意賅,看著面色清冷,其實是他扛著個五大三粗的人有些氣虛了。
三人走出屋子,就見簇簇火光已經沖破墻頭,半空冒起灼目刺鼻的股股濃煙。緊接著,聽到廳堂那頭有人敲鑼打鼓的高喊起來。
“不好啦不好啦!著火了!快快去拿水來啊!”
“快快快,大家醒醒!”
咚咚咚,人群慌慌張張一呼而散,紛紛去拿水桶,又一窩蜂的奔向著火的各處。一時間,自然沒人去注意其他的事了。
沈霄帶著她們踏路疾行,出了院子就迎頭撞上個人。路旁木桿子上的彩燈被風吹的紅綢亂舞,忽然‘啪嗒’一聲暗了。
借著月光清暉,對方略略瞅一眼沈霄背著什么,罵罵咧咧喊一句:“擋路的,我怎么沒見過你們?到底干什么的!”
見沈霄不應,那人就要伸手來查。
哪知手懸在半空卻無力落下,整個人無聲無息的往旁雜草中栽倒了下去。
常喜果斷的出了一記手刀,只聽她長舒一口氣道:“罪過了罪過了。”
沈霄面上帶些訝色,暗暗扯了扯嘴角,回頭對著趙清淼道:“我與其他人約定在島岸邊匯合,他們應該找到船了,咱們得趕緊撤。”
形勢所迫,趙清淼自然沒有猶豫,點點頭,拉著常喜跟上沈霄。
今夜,青川島先是大喜又迎大悲。暗沉的天幕閃爍點點星光,島上的房屋熄燈不少,張家卻因著宅子火光大亮而尤其醒目。
三人低頭摸著墻從后門而出,只萬萬沒料到,遇上了這樣的場景:高高低低的黑壓壓一片人頭,不知究竟何時集結的兵差,圍在這座宅子外頭。他們嚴陣以待,手舉著‘滋啦滋啦’作響的火把,腰間革帶掛著柄寬刀,寒光攝人。
沈霄他們的腳步剛戛然而止,對方視線就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沈霄眼微瞇,神色陰晴難定。
得,今日壞事都湊一塊了。
趙清淼端看來的都是官兵,心中也是驚駭:到底是黃道吉日啊,自己被逼著成親不說,又遇上官府上島剿匪。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們是什么人?怎么從里頭出來了?”出來一個領頭模樣的小胡子,往三人身上掃刮一圈,厲聲問道。
“官爺,我等都是良民,是被這水匪綁來的。里頭的人都忙著滅火,所以逃出來了。”
趙清淼說完,沖著沈霄遞了個眼色。
后者立馬會意,抬肩一抖,將背上的人摔下了地。
“唔......他娘的!老子……”張烈倒是醒了。
“喲,這地上的不是咱們要拿的要犯嗎?兄弟們快干活!”領頭的小胡子拔聲喝令,上來兩人就將還沒緩過神的張烈,一把提溜了起來。
其余的兵差已經破門而入。
只一柱香的光景,聽得宅內由哄亂哀嚎的打斗聲中,漸漸平息了下來。
“小姐,接下來怎么辦?”常喜緊張的環顧左右,見趙清淼凝眸沉默,似在思量。
趙清淼剛要答話,兵差將一眾二三十個水匪前后押著走出,整整齊齊的跪了兩排。
那些人掙扎著,怒罵著,還有人看到了張烈。
“大當家!”
“快放了我兄弟!你們是哪來的官兵?固州一片可沒有當差的有膽量上島。與我作對,怕是你們擔、不、起!”張烈此刻怒火攻心,再清醒不過。腦子里拼命琢磨這群官兵是如何上的島,又是誰給他們下的令。
固州知府是他的靠山不假,平日里打劫也好,銷贓也罷,或是替官府干些不得光的勾當,一樁樁都記著呢。張烈也不是沒配合演過官府擒了放的把戲,可看眼前的兵差,別說各個沒見過,就是捉拿人的陣仗都是實打實的來。太不尋常了!
“少廢話!勸你老實些,一會我們大人來了,不就知道了?”小胡子不屑的嗤笑一聲,將刀直接架在張烈的脖子上。
張烈自然要反抗,趁著小胡子不察,翻身就去沖撞奪刀。
“張烈!”一個聲音突兀響起。
只見衣袂飄飄,張嵐兒被人鎖著喉走了出來。張烈立時青筋暴突,紅著脖子怒目圓瞪,只覺自己一顆心‘嘭嘭’的要蹦出嗓子眼了。
等趙清淼也瞧清那張嵐兒是被誰擒著,瞬間愣住了:竟然是那位‘啞巴’季大夫嗎?原來他與官府一路?那一切倒也說得通了。
“張烈,束手就擒,好過魚死網破。”
這位季大夫一開口,著實把張嵐兒和張烈都嚇住了。
先前藏得可夠深啊,裝的可夠像啊!
“呸!我早說世上的小白臉最靠不住,果然你也卑鄙!”張烈回過神來,想要咒罵的戾氣在肚子里又翻滾了一遍。
張嵐兒方從驚駭中緩過來,她環顧四下,低眸對著身后挾持她的人道:
“季大夫……原來你是官家的人啊。”
她頓了頓,喉頭哽咽,眼眶泛紅了道:
“這島上多數是無辜的百姓,還請你們高抬貴手,不要殃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