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投喂手冊

第二十五章 金家出命案

城西大街,金家。

這是三代富戶的四合大宅,古舊門柱刷過一層新漆,上掛一桿撐紅穗紙皮燈籠,面上寫著墨色金字。

高墻大院,南北角砌矮磚圍了一排盎然綠竹,廊廡石板路放著各色繁花,開的甚是旖旎。

晨曦微光時,天青魚肚白。

“什么味?臭死了!”

“是夫人的丫鬟,在熬藥呢。”

有幾個灰衣下人在庭外灑掃,兩個模樣青澀的丫鬟端著洗漱的臉盆走過,捏著鼻子蹙著細眉,快步進了內宅,一路小聲八卦。

金池良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富公子,家中單傳,依著他脾氣暴躁,任意妄為。家中兩老的原指望著給他娶了個大家閨秀進門,他就能安分過日子,好好打理家業。哪知他縱情聲色慣了,根本不把那位閨秀放在心上,進門不到兩年就酒后大打出手......如今那新夫人已經半癱在了床榻上,終日靠進湯藥養著。

“這府里能叫他看得上眼的,哪個沒被他……”

兩個丫鬟正說著,冷不丁從旁的柱子后面晃出個人來,嚇的差點兒打翻臉盆。

來人也是個丫鬟,面容姣好,水蘭褙子衫,秋香色細褶百迭裙。穿的很是俏麗,襯的皮膚白嫩似豆腐。

她叫春蘭,金池良的通房丫頭,仗著得寵賞賜多,在府里頭自以為高人一等。

“嚼什么舌根呢,小心我罰你們掃茅廁沖馬廄。”

“喲喲喲,我當是誰呢,上了公子的塌,就把自己當主子了?”一人輕蔑的噙笑,與另一個互遞眼色。

“你們欠打!”春蘭最討厭被人瞧不上身份,一雙媚眼盛怒,咬緊銀牙就揚起手掌。

“啪嗒—”一碗冒著熱氣的褐色湯藥,直接被春蘭抬起的手臂掀翻,碎了一地,隨之藥味蔓延開來。

春蘭心頭一慌,緊張的去瞧身后。見是新夫人的貼身丫鬟敏兒,于是放下心來,撥了撥耳邊發鬢。

敏兒怔怔的盯著地上的湯藥,心疼的一下哭出氣音來。“嗚嗚嗚,藥沒了,怎么辦……”

兩個丫鬟見情形不對,反正不關自己的事,趕緊趁機走了。

“你哭什么,誰叫你突然冒出來。不就一碗藥么,再熬就是。新夫人進門這么久,吃的藥還少嗎?左右是砸了,該心疼的也是我家公子的銀子。”那春蘭踱了一步,盛氣凌人,根本沒有半絲內疚。

“你!你太過分了!賠我夫人的藥來!”說著,敏兒紅著眼,伸手去掐春蘭的脖子。

兩人身量體格差不多,都使出了拉頭發、張嘴咬的架勢,一時間扭在地上,打的難分勝負。

“干什么呢!大清早吵死了啊!”

金池良罵咧咧打開房門,踩著鞋‘踢踏踢踏’走到這頭。他身上披了一件墨綠外衫,腰間松垮垮掉襠褲,臉色灰暗,眼窩深陷,精神很是不濟。

那春蘭見依仗的人來了,立馬撒手,憋著壞的,換了眼神似柔似嗔,嚶嚶啜泣:“公子可要為我做主啊,新夫人的丫鬟自個兒沒端好藥碗撒了,就賴到我頭上,說要掐死我呢,好可怕啊……”

金池良不耐煩的朝兩人掃去一眼:幾日沒有碰這春蘭,她還給自己惹事。

“起來吧,地上多臟。”說著,他遞上一只手。

春蘭竊笑著借力起身,細腰無骨似的靠在金池良懷里。一縷桃花香,揉的他胸膛一緊,心池亂了,連方才的思緒都攪了。

本來嘛,他打從見了趙清淼一面,就萌生一些念頭,奈何去請人夜游畫舫,人直接派個丫鬟出來拒了。渾身的火氣正愁沒地方發。

“小東西別亂動,爺這兩日睡的不安生,你來陪我補個覺。”說罷,他全然不理會留下的敏兒,只用力掐了掐春蘭的腰窩,摟著人重新回房。

不一會,里頭已經折騰起來了。

這嫁了人的女子,縱使在夫家過的不順遂,也回不去娘家。更何況金家在永城有些權勢,娘家人更沒處說理。

新夫人余姚,如今早搬去了西廂,一間屋子終日不開窗,離得兩丈遠就能聞到藥味。底下人都知道她不受寵心情抑郁,也是唏噓著,怠慢著。平日里除了敏兒伺候,真沒幾個人愿意過來。

“咳咳咳......敏兒,怎么去了這么久?”一女子披散長發,病怏怏的躺在楠木塌上,聽到動靜就扭過臉來。

敏兒推門又合上,走到跟前,始終低著頭不做聲。

屋內點著幾盞油燈,明明晃晃,照得那余姚臉色憔悴,下巴瘦削,明媚清麗的容華就這么悄無聲息的,要在這金家深院里耗去了。

“怎的不說話?咳咳咳......”

余姚腿腳不便動,想要扶著床欄撐起半身有些艱難。

敏兒見狀,趕緊上前攙著人手臂。

余姚突然伸過手來抬起她的下頜,細細端倪,果然變了臉色。

“在哪弄傷的?你不是熬藥去了?”她連連發問,眼眸一閃爍,溢出了悲傷。

“都怪當主子的沒用,害你也受苦......咳咳!”余姚喘勻了氣,又道:“你還年輕,不如早早出府,不要被我拖累了……”

敏兒眼含淚水,強顏歡笑的安慰:“不是不是,沒人欺負我,都怪我自個摔了,把藥也撒了。”

主仆倆相依為命,有些事早已心照不宣。

是夜,打更的敲過三聲,斗星殘月躲進了云層,風急吹得綠竹枝葉亂顫。

金池良這兩日每每睡到夜半三更,就能恍惚聽到什么東西扒著窗格聲作怪,一會悉悉簌簌的又到了門口。

要說他是個膽小的,偏還喜歡作惡,做了惡還要給自己請個平安符,真真無恥。

今夜,金池良特意將春蘭留下,就是想著多一個人就能安心睡覺。

春蘭前半夜被折騰的夠嗆,酣睡之際,一陣急風驟雨猛地破開了窗,迷迷糊糊就聽到,‘滴里搭拉’地敲打窗欄聲。

“你去關窗!”金池良閉著眼翻了個身,哼哼唧唧往被窩里踢了一腳,奈何春蘭困的不行,寧可裝睡死也不愿起來。

金池良恍覺被什么刮掃過臉頰,一個激靈醒了神,坐在床畔,面色繃緊,咽了咽口水,睜大了眼不安的盯著漆黑的屋子。

屋外風雨聲。細聽似乎夾雜兩聲貓叫,又似乎還有女子嗚咽喃語,怪嚇人的。他下定決心起身,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一打開,屏氣凝神的往外瞧。

走廊上空空如也,金池良想定是自己睡得迷糊聽岔了。他松了口氣放下戒備,正要回屋躺著,余光里瞥見一道暗影。他立即喚了聲:“什么人在那!”

那道暗影不出聲,卻是一步步靠近。金池良心里開始發毛,腳下也是發怵。借著月光看清時,頭皮發麻,一種難以抑制地恐慌,仿佛要從心口蹦出來,身子忍不住的打了個顫。“你!”

雨打屋檐落如線。銀光一閃而過,利刃絞進了骨肉,金池良想要痛苦嚎叫,卻被人死死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