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啼血杜鵑城此起彼伏的響著一聲聲“大小姐”的呼喚,那喊聲越來越急迫,越來越焦躁,甚至越來越恐懼。
偏殿之中,啼血杜鵑城城主、中區之主血娘子,此刻正慵懶地斜倚在貴妃榻之上,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瞇著,若有似無地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仆人,慢條斯理地開口問道:“找到了嗎?”
仆人抖動得越發厲害了,將額頭深深觸到地上,死命磕著,不一會兒他的臉上便已經血肉模糊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松懈,一邊用力磕頭,一邊顫顫巍巍道:“侍女們為大小姐更換吉服,換上之后大小姐說要與自己住的地方好好告別,便將侍女們都打發出去了,侍女們也不敢走開,全在門口守著。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時辰,見里面毫無動靜,便進去查看,沒想到屋內已不見大小姐蹤影。屬下一得知消息,已經發散全城人手去找尋,暫,暫時還未尋回大小姐。”
“是嗎。”血娘子微微一笑,輕輕抬手,柔白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劃過。
下一個瞬間,那跪在地上的仆人的腦袋已經咕隆隆滾到一旁去了。
殿內其余仆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啼血城的人都知道,血娘子生氣的時候就會殺人,殺很多很多的人,只因流的血越多,越能平復她的情緒,誰也不想這個時候拿自己的血去澆滅城主的憤怒。
“來人。”她的語氣還是那么嬌媚,就好像方才那個眼睛都不眨就砍下一個頭顱的人不是她一般。
很快有人應聲而來,來者看見地上滾落的頭顱,與還在流血的無頭身軀,也不敢多嘴一句,只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等候吩咐。
“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找到茜茜,找不到,每隔一炷香,我就要一顆頭顱,聽懂了嗎?”血娘子說話的語氣很是和緩,可她眼內泛出的血光,只教人覺得無比恐懼。
這第二次上來的仆人得令乖乖應是,疾步退下,此時此刻,沒人比他更加想找到大小姐,血娘子只有在大小姐在場的時候從不殺人,大小姐可是他們的救命符啊!
仆人退下之后,血娘子微微支起身子,再次開口:“金刀。”
一只妖力高深的妖獸不知從何處現身,恭敬地跪伏在血娘子腳邊。
“君霖到何處了?”血娘子軟軟地問道。
“將軍已至中區邊境,距離抵達杜鵑啼血城還有三個時辰左右。”金刀簡潔迅速的回答道。
“好,你也去幫著找找茜茜吧,這個臭丫頭,沒一天省心的。”雖說她此前也一直笑容滿面的,可那笑只讓人覺得毛骨悚然,此刻提起自己的獨生女兒,她的笑容終于有了一些真實的溫度。
“是。”金刀額頭觸地,恭敬應承。
“放心,你就算找不到,我也舍不得砍了你的頭。”血娘子嗤笑道。
“屬下不敢,屬下這就去尋大小姐。”金刀再次恭恭敬敬地說道,在血娘子身邊服侍多年,他深知主人可以與你調笑,你絕不可對主人不敬的道理。
“下去吧。”血娘子像是突然失去耐心了一般,揮了揮手。
金刀立刻退下,此刻整座杜鵑啼血城都陷入了人心惶惶的境界,只盼望能早些找出任性的大小姐。
與此同時,中區邊境之處,東境之主將軍已帶著大批人馬進入中區,君霖此次出來并未帶上他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手下雪滿天,只因將軍府中諸事繁雜,又有眾多客人,便留他在府中打理,他自己則帶上了兩個妖品已上三品上的親信,橫海與雄文。
“橫海,你帶人以正常速度前往啼血城,我先去一個地方,遲些與你們在啼血城城門處匯合。”君霖換上一件尋常裝束,吩咐道。
“是。”橫海恭敬領命,帶著人先行離去。君霖飄然一動,人已不見。
中區之境,由血娘子鐵血統治多年,日漸蕭條,可在一處偏僻的地方,卻修建了一座雅致的園林,與四周衰敗的氣象不同,這座園林似乎有專人修整,維護地極其干凈整潔,與周遭的落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清風拂過,落葉紛飛,當飛起的枯敗的最后一片葉子落地之時,君霖已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園林門口。
門外沒有守衛的小妖,但整個園林自帶結界,外人是無法踏入的,只是對園林的主人來說,君霖并非外人,輕輕推門,他便輕而易舉地踏入了這座寂靜而孤獨的園林。
剛一進入園林,君霖便知有人先來了,園中雖一年四季供奉鮮花果品,可他嗅到了新鮮的水果的味道,還是她最愛的水蜜桃。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拿著的,整個東境培育出來的最好的一顆水蜜桃,君霖沉思著,還有誰知道她最喜歡水蜜桃呢?
遠遠的,君霖看見園中那座修建精美的墳塋之前,站著一個一身紅衣的嬌小的背影。
輕輕皺眉,君霖大概猜出了這個生人的身份,或許不久之后,這個小小的陌生人,便會成為在這世上與自己最親密的人。
他的腳步聲驚動了那個小身影,也不回頭,不耐煩的又有些嬌憨的聲音響起,“你們今日動作倒快,不必催我,我與小姨說完話便回去了。”
“你還記得你小姨?”君霖出聲問道。
小小的身影在聽見聲音的剎那轉身,震驚地看了過來。
君霖也望了過去,這是一個穿著一身新嫁服,滿頭珠翠,盈盈十六七年紀的女孩子,她身形嬌小,臉色晶瑩,膚色如雪,鵝蛋臉兒上一雙眼珠子黑漆漆的,靈動非常,兩頰暈紅,向著他似笑非笑,一臉精靈頑皮的神氣,周身又透著一股青春活潑且嬌憨可愛的氣息。
“你是誰?你認識我小姨?”女孩子極快地發問道,看著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的俊美臉龐,她微微皺眉,凝神思索,自言自語道:“好眼熟。”
君霖看向女孩頸上帶著的羊脂白玉項圈,笑道:“你脖上的項圈,是我送你的。”
女孩兒下意識地摸上了自己的項圈,這是當年她還是個奶娃娃時得到的生辰賀禮,向來摯愛,娘親又說這是她未婚夫婿送她的,是以今日改妝,侍女們特意取出為她帶上,以作未來夫婦感情和美的象征。
想到這關節,女孩兒的小臉霎時間就紅透了,微微側過身子,不再直視于他,輕聲道:“你,你是君霖?”
“我是君霖,茜茜。”君霖直接喊出了女孩兒的名字,在他面前的正是血娘子的獨生女兒,君霖未來的妻子,血茜茜。
君霖的聲音十分溫柔,血茜茜聽他喊出自己的名字,越發羞赧起來,她跟在娘親身邊,在很小的時候見過君霖幾次,后來便沒有再見過,是以她一時沒有認出君霖來。再后來,不知怎地君霖便向娘親提親,娘親也很高興地痛快答應了。血茜茜早起不記得君霖到底是什么模樣了,只依稀記得是個俊美溫和的男人,當得知他們要成親的消息時,她摸著從小帶到大的羊脂白玉項圈,不是沒有期待過的。如今突然相見,叫她緊張心跳了起來。
茜茜突然想起他們現在是未婚夫婦,按習俗來說拜堂成親之前是不可以相見的,否則夫婦將來會遭遇不吉。這樣想著,她心頭忽地閃過一絲陰影。
君霖并未注意到茜茜小女兒心思,他端正了容色,緩步上前,走到墳塋之前,跪下,將那顆頂好的水蜜桃擺在墳前,然后露出一抹微笑,帶著苦澀的微笑,柔聲開口:“漣漣,現在倒是要我年年跪拜你了,想必你看我跪你,定會笑得很大聲。”
他伸手輕輕撫摸著墓碑,“我今天要接茜茜回家了,以后每年,我會帶著茜茜一同來看你,你放心。”
茜茜聽到他提起自己,小臉兒愈發紅了,她早就聽說自己的這位未來夫婿與自己英年早逝的小姨感情深厚,如今看來,果然如此,他來接自己之前還特意來拜祭小姨,想必與小姨有話要說,想著他們現在私下單獨相見,也很不合適,拋下一句,“我,我先走了。”便飛快離去了。
君霖望著血茜茜落荒而逃的背影寬容地笑了一笑,又轉向墓碑,深深對著墓碑磕了一個頭,“終是我對不住你,沒能在大戰中保護鬧鬧,可是,我總覺得鬧鬧她還在,當年冷清他很是護著鬧鬧,還有那位大人……終有一日,我要讓血娘子認下鬧鬧,讓鬧鬧得歸血狼一族的族譜,不管鬧鬧是生是死,我一定要讓她的身份被承認!”提起鬧鬧,君霖的語氣又是悲憤又是心痛。
“至于茜茜,我知道你從前很疼愛她,可是她的娘親……我不知道這孩子會長成一個怎么樣的孩子,只要我能容忍的,我一定容忍,我也會好好護著她,哪怕為了你。”這么說著,君霖的眼中透出哀傷,看著血漣漣的墓碑,他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似乎永遠與血狼族脫不開干系,情如兄妹的血漣漣,千絲萬縷的血滟滟,如今又要迎娶一個血茜茜,還有他畢生摯愛……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君霖輕輕吟誦著這句話,那份憂傷,刻入骨髓,任時間如何流逝,都無法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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