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希點點頭：“原來如此，明白了。”
“但我還有個問題，就是皮膚的售價。”
“像裴總您說的，可以用皮膚收費，那為什么不定價高一點呢？《彈痕2》跟GOG又不構成競爭關系，兩種不同游戲類型的皮膚售價不同，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彈痕2》作為FPS游戲的玩家基數本來就少，皮膚定價低、利潤自然也就低，萬一銷量起不來，那不就陷入惡性循環了嗎？”
“我覺得倒不如一開始皮膚售價定高一點，如果盈利情況比較樂觀，再慢慢地打折、降價，同樣可以起到刺激消費的效果，而且還更加穩妥。”
裴謙：“……”
好家伙，果然外面的人都不太好糊弄。
騰達游戲部門那群人雖然專業能力也很過硬，但總的來說，他們對裴總太信任了，所以很多時候就算有疑問，也不會多問，而是會自己想。
天火工作室這邊的人，問題顯然犀利多了。
但這點小問題顯然并不足以難住裴謙。
連何安老爺子這種游戲圈的老前輩都能忽悠，收拾幾個小年輕還不是手到擒來？
裴謙稍微考慮了一下之后說道：“我認為，這就是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
“玩家說：你皮膚賣便宜點，我就多買。”
“游戲商說：你先多買，然后我皮膚就打折。”
“誰都不愿意先讓步，那這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假如像你說的，先高價賣，以后再慢慢打折，那我問你：到時候如果皮膚高價也賣得不錯，你還會舍得大幅打折嗎？如果打折，還會打個五折、三折甚至更低嗎？恐怕最多打個八折、七折糊弄糊弄。”
“如果皮膚賣得不好，再打折會不會顯得皮膚價格定得虛高，讓玩家幸災樂禍，更加不會購買？”
“所以，你的想法很樂觀、很美好，但實際的可操作性并不強。”
“有些事情如果一開始沒有去做，那么中途去做的難度是你不可想象的。”
“至于游戲群體這個問題……”
“這也是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
“如果某一款游戲對玩家的吸引力不夠，那么玩家自然就少；玩家少，游戲收入低，沒錢做后續的更新，游戲對玩家的吸引力進一步下降。”
“久而久之，這就是惡性循環。”
“所以，不成功便成仁，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一開始就把價格壓低，讓玩家不花錢都覺得不好意思，讓他們覺得這么便宜的皮膚不買簡直不是人，才能形成良性循環！”
裴謙的表情相當認真，在氣勢上就征服了所有人。
孫希點點頭，他沒話說了。
裴總的意思是說，現在玩家雖然不多，但《彈痕2》只要做得足夠優秀、足夠良心，未來玩家總會變多的。
這屬于是未來發生的事情，誰也判斷不準，所以也沒法否定。
否則那不是唱衰自己么？
游戲還沒發售，先考慮沒玩家來玩怎么辦了，那未免太泄氣。
所以，在這個方向上，話題也打住了。
周暮巖輕咳兩聲：“嗯，那收費模式也就這么定了吧。”
“不過我想，對于這個收費模式，龍宇集團那邊應該會頗有微詞……”
皮膚定價便宜，對龍宇集團來說顯然是不利于賺錢的。
天火工作室是研發公司，龍宇集團是運營公司，這方面顯然是運營公司更加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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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謙呵呵一笑：“為什么要那么在意他們的想法呢？給游戲定價這事可不能讓運營公司來干，這就像拿著小魚干去問貓吃不吃一樣，只會有一個答案。”
運營公司的目標，說好聽點是“讓游戲運營得更好”，說難聽點就是“多賺點錢”。
這兩個說法表面上看起來一樣，可真正操作起來往往產生很大的偏差，距離后者越來越近，而距離前者越來越遠。
周暮巖點點頭，默默地給裴總豎了個大拇指。
果然像裴總這種牛逼的游戲制作人，已經可以做到完全不理運營商的看法。
甚至裴總自己在運營方面的功力也是獨步天下的，何必再去考慮龍宇集團怎么想呢？GOG能把ioi打得滿地找牙，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好吧，那么收費模式的問題也解決了，接下來就只剩畫風的問題了。”
“裴總你覺得什么樣的畫風比較合適？”
裴謙微微一笑：“先聽聽大家的意見吧。”
周暮巖又看向孫希。
孫希沉吟片刻，說道：“《海上堡壘》的成功之處，就在于火麒麟和巴雷特這些史詩武器相對夸張又酷炫的外形。可見大部分玩家嘴上說著要寫實，可加上特效之后就會真香。”
“我覺得我們也得朝這個方向去努力，做得夸張一點、酷炫一點。”
包括周暮巖在內的設計師們紛紛點頭。
這是他們早在總結《彈痕》失敗經驗時就分析出來的，可以說是天火工作室內部的共識。
然而就在這時，有個聲音幽幽地說道：“是么？我倒是覺得武器這種東西，低調一點、樸素一點、寫實一點，沒什么不好。”
眾人齊刷刷地轉過頭，發現說話的竟然是裴總。
會議室內陷入了沉默。
感覺……是不是雙方角色互換了？
不該是騰達那邊瘋狂地講述《海上堡壘》的成功經驗，然后天火工作室這邊表示，應該堅持自己的思路嗎？
怎么反過來了？
現在變成了天火工作室這邊一個勁地想要沿用《海上堡壘》的成功經驗，結果裴總一個勁地否定。
就離譜！
孫希試探著問道：“裴總您是說，我們打算賣皮膚賺錢，然后槍的皮膚還做得低調、樸素、寫實是嗎……”
裴謙點點頭：“怎么了？我覺得低調、樸素、寫實，與做得好看、做得獨特，并不沖突。”
眾人再度陷入沉默。
好家伙，正話反話全都讓你說了可還行！
裴總這句話簡直是讓大家想到了那種無良甲方，張口就是“五彩斑斕的黑”和“色彩絢爛的白”，直接給一個自相矛盾的要求，反正最后做出來是什么樣子，都能從乙方身上挑毛病。
周暮巖感慨道：“裴總，你真是仗著有阮大佬為所欲為啊……”
“能不能把阮大佬借我們兩天？我覺得這種要求，也只有他能勝任了。”
讓阮光建來畫？
那怎么能行！
裴謙立刻搖頭：“阮光建可能脫不開身，騰達這邊也有不少的項目交給他了。”
“再說了，天火工作室不是有自己的原畫師和模型師么？也沒必要舍近求遠，我覺得你們這邊的畫師也挺厲害的。”
周暮巖有些無奈：“但是他們只擅長做命題作文啊！”
天火工作室這邊的畫師們基本上都是嚴格按照設計師的需求來創作，已經習慣了這種工作模式。
要說直接給一個寬泛的概念，然后讓畫師們自由發揮？
對他們來說太難了。
阮光建屬于從一開始就自主設計，又跟騰達合作這么長時間了，所以在畫風把控這方面的功力，不是一般畫師能比的。
裴謙微微一笑：“凡事總有第一回嘛。”
“我覺得，天火工作室的畫師們本身都比較優秀，既然都合作這么長時間了，也都是值得信賴的。讓他們放手嘗試，說不定就能有什么比較亮眼的效果。”
周暮巖和設計師們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到了差不多的表情。
裴總，你以為每個人都是阮大佬啊？
就我們公司這群畫師的水平，我們是真的信不過啊！
需求都給得很明確了，結果還是很容易扯皮，那要是讓他們自由設計，不更得扯皮扯上天了？
但這話又不能直說，否則傳出去的話，美術總監要發飆了。
到時候美術組集體給他們來個抗議，確實也是吃不消。
所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說話。
裴謙正好求之不得。
既然你們沒問題了，那我可要溜了啊！
他看了看閔靜超：“怎么樣，有大概的想法了嗎？”
裴謙也不想多說，因為言多必失。
萬一后邊說著說著，出現了自相矛盾的地方，那怎么辦？
所以，只要閔靜超說差不多了，他就立刻開溜。
閔靜超看著小本本上的內容，回想著“裴總意圖分析法”和胡顯斌之前的設計經歷，說道：“嗯……倒是稍微有一些眉目了。”
聽到這句話，裴謙立刻站起身來：“好，那就齊活了！”
“大家先散會吧，等閔靜超過兩天把游戲的大方案出來，再給你們分配任務。”
“周總，《彈痕2》項目的執行主策人你慢慢定吧，拿不定主意的話，可以跟閔靜超商量商量。”
周暮巖懵了，這一連串的話讓他感到由衷的迷茫。
啥玩意這就散會了？
還根本什么都沒定啊！
討論到現在，就只知道這游戲的手感跟《彈痕》差不多，收費模式賣皮膚，畫風也是“樸素、寫實又獨特”……
連游戲雛形是什么都還沒定。
至于給閔靜超打下手的執行主策，更是完全沒有頭緒。
周暮巖本來是想讓這些設計師們都來聽聽，會上提提意見，看看誰對這個項目更有自信、履歷更適合，就安排誰去做。
結果現在倒好，這些設計師們也跟他一樣，聽了個寂寞。
根本都沒找到發言的機會呢，會已經開完了。
這些人肯定也是一臉的迷茫，完全不知道這項目要怎么做，問了也是白問。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閔靜超。
意思很明確：我們沒聽懂也就算了，你要是沒聽懂，抓緊把裴總留下來啊！
畢竟你是主設計師，這游戲到時候得你來開發的。
然而閔靜超點點頭：“好的裴總，我也覺得差不多了。”
“……”眾人齊刷刷地陷入沉默。
這種上下級也是絕了。
一個真敢派任務，一個真敢接任務！
這會不會太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