靚麗閃耀的燈光照射下來,把光芒都聚集在T臺上,那模特一個個穿著華服出場,看得人眼花繚亂。這是省級服裝界里最有名氣的服裝秀,周圍人群擠著人群,所以今天,到位的嘉賓特別多。姜曉棉就是其中一個。
姜曉棉一個人看完那些模特走秀,慢慢地欣賞那些服飾,她都快忘記了自己還有一雙設計畫圖紙的手,被她塞進衣服兜的某個角落…
唉?等等!咦?她一個人?
不是展會上只有她一個人,而是她身邊沒有陪她來的人。如果不是她對這個行業不陌生,否則自己都覺得那么百般聊賴。
這樣的孤獨就跟以前去電影院的感覺是一樣的,孑然地早早到場,中間落寞地看完屏幕上的煽情,最后伶仃地離開。
很就以前的姜曉棉很喜歡這種安靜,自從認識了向冬漾以后就漸漸地討厭這種寥寂。
這次的服裝秀她不敢去打擾向冬漾,林深請了假暫時不在長南。
姜曉棉到達會場的時候也沒見從前創翊公司的舊相識,不過也可能是人太擠了,被淹沒了吧。可是也沒有看見遲陽和呢,這樣的場合他不應該缺席啊!
姜曉棉隨便想了一會后,繼續看服裝展。看了好久,直到遲陽和以評委身份發言時,她才發現他是在現場的。姜曉棉便拍了一下自己的榆木腦袋。對啊,以遲陽和的名氣,怎么可能像個小嘍啰一樣坐在臺下不動聲色。
她坐正了身子,模特走秀完后就是主持人發言:“現在歡迎天使服飾公司的總監遲陽和先生來發表評分…”
天使服裝…
姜曉棉也不驚訝,昨天翻翻新聞,早就聽說了,她依然那樣靜靜地聽著。
主持人:“大家都知道,前不久創翊服飾正式公布更名為天使服裝,一直沒有機會了解創翊為什么忽然更名,現在我們先聽聽遲總監是怎么解釋的。”
遲陽和站在臺上微笑,“創翊是我叔父的心血,當我跟我叔父溝通更名這件事情的時候,他也是很贊同我的想法。天使這個詞很普通,沒有誰不認識這個詞。但是這個詞的內涵美好又華麗。我沒有父母,小的時候,我就跟著我的叔父長大。我叔父總跟我說,我爸媽去了天國,他們會派另一個天使來守護我,所以我相信我的叔父就是他們派來守護我的天使。后來,直到我遇見生命中那個重要的人,想守護我愛的人,在她看不見我的地方做屬于她天使,為她披上天使的嫁衣。”
為她披上天使的嫁衣。
姜曉棉距離遲陽和很遠,即使她的視力很好,也捕捉不到他臉上那種細微的表情,但是聽到“天使的嫁衣”那一句的時候,他的聲音有點發自肺腑里蒼涼的悲傷,好像是他在隱瞞想哭的那種情緒。姜曉棉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遲陽和怎么會哭?他不會哭的。
因為她從來沒有看見遲陽和哭過,理所應當地以為像他那種人是不會哭的。想要從他的眼睛里掉出眼淚,除非你能把一塊干燥柔軟的海綿擠出水來。
從前,遲陽和還沒有到創翊上任的時候,同事們都會默默地猜測這個新上司跟創翊是有什么樣的聯系,聽說創翊的老總有一個未出嫁的女兒和已結婚的兒子,所以大家都排除了遲陽和是親兒子,女婿之類的,后來他們又毫無理頭地猜測遲陽和是不是干兒子,或者干孫子。
哈哈,那些披著蒙面色彩的東西猜測起來就是那么搞笑。
姜曉棉那個時候雖然隨便想過,但是不會像他們一樣那么放在心上,也沒有嘰嘰咕咕跟大家猜測討論,甚至后來完全忘記了這回事。今天揭曉了以后才意識到,其實遲陽和的身份跟公司老總挺親近的。
以前大家都在以各種想法猜想的時候,姜曉棉以為遲陽和的身份要保持為一個不解謎,但是今天誰也沒有想到,他就這么輕輕松松地揭曉了,只因為創翊更名的事情。
接下來服裝展的點評現場完全變成了屬于遲陽和一個人的演講,他搞得像是開了故事會一樣,從小學在叔父家講到初中高中寄宿,他叔父待他怎樣好,又是怎么樣接觸服裝設計這個行業,在這個行業又接觸過什么驚大的事情…
姜曉棉都覺得自己聽了入迷,整個人就像玩具木偶被固定在座位上,居然沒有換動過姿勢!不過,姜曉棉還是覺得自己很正常,臺上演講的那個人才不正常。
據姜曉棉對遲陽和的了解,遲陽和是那種不會跟別人討論自己家庭故事的人,而且還是在公開場合。所以,這不太像他往日的嚴謹作風呢!
活動結束后,姜曉棉看見遲陽和往自己的方向走來,他還沒靠近就笑問:“你一個人嗎?冬漾沒陪你?”
姜曉棉隨便回答說:“冬漾本來要是來的,但是…半路來的時候他突然有點事所以折回去了。”
向冬漾的確是有事,但是他不是半路折回去的,全程都是她一個人自己來的。姜曉棉說出這半個謊言的時候,自己被自己嚇了一跳:我怎么會這樣撒謊?
遲陽和沒有察覺到異常,仍然順著笑問:“喔,那剛剛我看見你扭頭像是在找誰呢?”
姜曉棉也倖倖笑,要是被遲陽和知道她剛才在臺下找他,那么瞎的眼睛,估計要被他笑死。
“我就是看看那些舊同事在哪呢。”
“喔,他們聚集都在那邊…”遲陽和笑著回答。
遲陽和回答了什么,姜曉棉沒有怎么認真聽,就突然在他笑起來的那刻,姜曉棉就盯著他面頰上幾道深淺不一致的傷痕,她沒有把小嘴張得圓圓那樣表現的大驚小怪,更沒有問“你的臉怎么了,怎么受傷了?”的話。那傷口略有三四處絲細一樣長的紅腫,大致是被什么荊棘劃刺的傷口,姜曉棉卻覺得那應該有被樹條鞭子抽過般的陣痛吧。
畢竟面部皮肉組織很脆弱,一但受了什么傷,短時間內好不了那么快,經過一段時間的護養,落痂后泛出皮膚新生的微紅色,如果遲陽和笑得用力點,傷口上就能拉扯出尖銳緊致的小細紋。姜曉棉把視線移在遲陽和的眼角旁,最明顯的就是那道深痂,斜直的一條線,從眉角邊直刺向那雙利落的眼睛。那個幸虧,僅差一厘米的距離。這個傷口等痂掉了以后可能會留疤吧,姜曉棉這樣想著就吸了下鼻子,差點要淚目。
如果不是再次遇見他,看見他臉上的傷,姜曉棉都快忘了他也是救自己出來的功臣之一,畢竟她從醫院醒來就沒有再見過他。遲陽和出現得及時,也消失地無聲無息。他好像活成了借著大自然把自己隱藏起來的微渺動物。
在你需要的時候就出現,在你好的時候退避三舍。這多么像天使的意象啊!
姜曉棉臉上沒有表情,心底里卻積了一攤淚水的潮濕。
遲陽和笑起來的時候,眼角保持著生硬的,不敢彎出什么弧度。他猜透了姜曉棉的心思,擺手不屑說:“皮外傷而已,半個月也就好了。”
姜曉棉縮著脖子點了點頭。
遲陽和見她模樣就笑:“怎么了,像做錯了什么事情的樣子?縮得跟個烏龜一樣!”
姜曉棉聽了他的比喻直直地抬起頭,不客氣地回擊了一句:“沒什么,看到你的傷,我怕你眼瞎了。”
遲陽和聽了只是噗噗笑,打趣回去說:“我眼瞎了也是因為你。”
雖然現場有著玩笑的氛圍,可是姜曉棉突然沉默了。像是不知道誰拿了根細針把玩鬧的氣球戳破。
遲陽和連忙解釋說:“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啊!”
“別我想得小肚雞腸,我怎么會怪一個大恩人呢!我又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姜曉棉對他咧嘴笑。
“既然不忘恩負義,那就是要報答我點什么咯?”
姜曉棉努努嘴巴,“我請你吃飯。”
“哈哈,老套,我是你的上司哪有讓人請吃飯的道理!這頓飯我可不想吃。”遲陽和擺擺手,一臉不屑的模樣。
姜曉棉其實說出吃飯的話的時候,自己也覺得別扭,畢竟她的身份已經不是單身了。不過遲陽和拒絕了她也就順著話沒有再堅持下去,也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他,也就轉向了別的話題,指了指舞臺上說:“剛才你說的故事我都聽著呢,我還真沒有想到,原來你是創翊公司老總的侄子,這倒是讓我挺意外的。”
遲陽和坐下凳子搖搖頭,“不,現在是天使服飾了。”
別看遲陽和說這句話的時候很隨意,但是姜曉棉好像看到他眼睛里隱藏起來的真摯,她甚至想起當初他說要為她設計婚紗的話感到有些難為情。
“以前沒有怎么了解你,我還以為你也是長南人呢!天使服飾的老總是英國華裔,這么說,你也有一半的英國血統咯?”姜曉棉說完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遲陽和的眉眼,其實他的相貌跟中國人沒有什么區別,只是相對于男生而言,比較陽光睿智一點。
遲陽和可能是被打量地有點不舒服,扭頭的時候笑了,好像是不好意思地笑了,“哎,你也沒必要一想起來就來關注人家的五官吧,搞得我們以前沒有見過面似的。”
姜曉棉被他一語點破,她不像遲陽和那樣不好意思,仍然跟以前工作的時候一樣自然,反倒是笑遲陽和也有害羞的時候。
“你實在不像外國人呢。”姜曉棉說得很實在,遲陽和除了有一口流利的英文,其他就沒有外國人的特征了。
“我沒說我有英國血統啊!”他尖叫起來,像是為自已平反的表情。
姜曉棉撲哧一笑,還真是,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在猜想。
他又慢慢補充:“但是我是英國華裔,我之所以會在長南,是因為我爺爺奶奶是長南人,我奶奶去世后,我爺爺就去了倫敦生活,最后在那里定居,取得了英國的國籍。我爺爺最遺憾的事情就是臨死的時候沒有機會回到長南。”
“那你父母跟你的叔叔呢?”
遲陽和聽她一句話就問了三個人,就笑說:“你是要聽我的家譜嗎?那是很復雜的關系,不過捋清了也不算復雜。”
“我講唄,你說得我挺好奇的。”姜曉棉撓了撓額頭,又坐在凳子上拿手抵著下巴,滿臉當聽眾的樣子,就差上一盤瓜子了。
遲陽和笑著緩緩說:“我的爺爺那一輩結婚結得很早,他十五歲就結婚了,而且他的一生結了三次婚,第一任是他的初戀,因為太年輕,兩個人沒有走到最后。第二任就是我奶奶,我奶奶是病故的,第三任是個英國女人,她跟我爺爺在倫敦壽終正寢了。因此前前后后生了三個同父異母的兒子。我大伯娶的是英國女人,而我母親則是長南籍貫,我叔父娶的也是英國女子。后來我大伯跟我爸爸先后去世了,留下我叔父一個兄弟。”
“我懂了,哈哈,怪不得你怎么看都是中國人的長相。”
遲陽和點頭一笑,姜曉棉又問:“那你父母去世的時候你是幾歲呢?”
姜曉棉問題一出來,就心想自己是不是問得太敏感了,不過她看到遲陽和臉上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才沒怎么后悔。
“我叔父說我剛學會叫‘爸爸媽媽’的時候他們就去世了,我叔父就把我從長南抱到了英國去養,跟他們一樣也入了英國的國籍。”
姜曉棉這下后悔了,才會開口叫父母他們就去世了,這得要多悲哀的情緒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又問:“那你叔父,嬸嬸對你好嗎?他們自己的兒女好相處嗎?”
還沒有等遲陽和回答,姜曉棉想起來就又問:“他們一定是稱呼你的英文名的,那你的英文名又是什么呢?”
“他們叫我‘森夏恩’”遲陽和笑著說出那三個字,又補充:“他們對我很好,一點也沒有親疏之分。我嬸嬸對誰都很嚴厲,整天陰著一張臉眉毛下垂,像個女閻王,其實她的心腸是個女菩薩。維布朗雖然很早熟懂事,卻生了三個調皮搗蛋的孩子,而白妮最是個大方活脫的女孩,像武俠劇里的女英雄豪杰!今年剛過了十九歲生日呢。他們住的古堡,那可是世界第二次大戰遺留下來的,戰爭期間倫敦受創最嚴重,那時候有很多建筑物都被炸毀了,那個古堡幸免得以存留。后來我爺爺修建好了后就定居在那里,我叔父那一輩有歷史情懷,在我爺爺去世后也沒有采用太多現代的藝術去修葺它,所以很有年代感了。你有空的話你可以去倫敦跟他們一塊玩,他們一定會把你當成家人一樣熱絡招待的。”
遲陽和說完姜曉棉就笑了,糾正他說:“我如果是你們的家人那就不需要招待了。”
“我倒希望你是我們的家人呢!”遲陽和像聊天一樣隨便嘀咕出來,他想收回話的時候,姜曉棉已經聽得一清二楚了,只是她低下頭假裝沒有聽到,也不敢正視他。
剛剛還聊得很歡樂的話題,這下空氣無比安靜,而已還很怪異。誰都不知道該怎么再聊下去的場面表情。
姜曉棉打破了古怪笑說:“所以,天使服飾是你們創立的分公司,也是為了紀念曾經生活在長南的每個家人吧。”
遲陽和看她低頭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沒話找話了,便接著回答她的話,“是啊,每一個愛護你的人都是你生命中的天使。曉棉,雖然你身邊已經有了陪伴的人,但我還是很慶幸在你危險的時候我比向冬漾先找到你,把你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最后一句話沒有再掩藏,遲陽和很清晰地面帶微笑說出來,正視她眼睛的那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更明亮。
姜曉棉詫異地有些發呆了,這句話已經不可能再假裝聽不到了。她可以把那種感覺形容成感動嗎?心里有什么東西猛地跳動了一下,像是不安的情緒,又像是某種在意在發爆性地游移。
她還記得在醫院里那天,哪怕韓非然說過類似的話,那個時候的自己都沒有很在乎那些細微的東西:為什么向冬漾不是第一個出現的人,為什么他后來也沒有送自己去醫院,為什么事后他也沒有意識到跟她說抱歉。
這些對于姜曉棉來說都可以變得不重要嗎?
那些對于向冬漾來說都可以不作為分心的依據嗎?
姜曉棉還是覺得這樣想對向冬漾不是很公平,畢竟冬漾是推掉了佳珀工程的招標來救人的。
“陽和,謝謝你,可是向冬漾出現的時候,他幾乎占據了我所有的視線。”
姜曉棉說完這句話就在人群里離開了。
遲陽和留在原地也沒有任何失落的表情,仍然保持著一張滿足的笑臉。那些想表達出來的情愫積累在心里已經很久了,覺得一說出口就沒有遺憾了。
曉棉,還有一句話我是不會跟你說的,我甘愿做你的天使,在你看不見的云端之外守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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