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袍子君休換

第一百零二章 誰偷了我的美好

緊急的消防車打著尖銳的刺音從姜曉棉他們身邊一閃而過,就在消防車過去以后,他們看到了冼新辰沮喪垂頭走回來的側臉。

“哥…”

姜曉棉跟向冬漾連忙跑過去,冼新辰是孤身一個人回來的。

“哥,你剛剛看見誰了?”姜曉棉眨巴著眼睛問,以為他會吐出吳愿好的名字來。

冼新辰抬起頭,看她殷切的表情,想說的話停頓了幾秒后,才說出口:

“我剛剛認錯人了,她穿的婚紗跟愿好那么像,那張臉也那么像…”

冼新辰話還沒說完,臉上一陣疼痛就挨了狠狠一拳,鼻血瞬間像瀑布一樣從鼻腔里傾瀉下來。

“兩句‘很像’你就可以把我姐丟在訂婚現場嗎?她已經等了你六年了!你連這樣的場合也要拋棄她嗎!你混蛋!”

向冬漾的拳頭硬氣起來,眼睛紅瞪得像掉是在火焰堆里的銅鈴,姜曉棉很久沒有看到他那樣的眼睛了。

冼新辰踉蹌在原地,沒有回嘴也沒有還手,鼻血流過嘴唇,下巴,直直地滴下去。在白色的領口一大滴一大滴地渲染出來,引得過路人紛紛回過頭來看。

姜曉棉連忙勸開向冬漾,遞給冼新辰一張紙,才問起了主事,“哥,你看見浠焰姐了嗎?”

冼新辰茫然的眼色漸漸凝聚出光影,他反倒問:“怎么,她沒跟你們在一起嗎?”

姜曉棉搖搖頭。

“你真好意思說,她追著你出來后就消失了蹤跡,家里,公司,她哪都沒有回過。”向冬漾沒爆出好話,如果不是姜曉棉攔著,他準能把冼新辰打趴在地上。

“是啊,我們找遍了,也想不出她會去哪里,天都快黑了。”

冼新辰環顧了下四周,看見路牌上的“海樓灣”箭頭,就問:“海樓灣那里的房子,你們去過沒有?”

向冬漾一拍腦袋,才想起來的覺悟,三個人連忙朝著那個方向找去。

海樓灣的那片天黑灰地盤繞了一層煙霧。像農莊里百余家一起燒灶臺蒸飯,煙囪冒出來的煙火大團大團地上升,污染了那片藍色的天空。

海灣邊圍了一群人,他們三個人遠遠地看見房子面前停了一輛消防車,紅色的車子把房子遮了大半。

其實已經不算遮了,因為那棟房子差不多燒成灰燼了,留下殘骸冒出渺茫的死煙。

他們驚了臉色跑過去,還沒靠近時就隱約聽到有人惋惜:

“呀,太可惜,那么漂亮的房子。”

“是啊,那位姑娘更可惜呢!”

“唉,死者家屬這會還不知道…”

一來就聽見這么恐怖的言辭,向冬漾立刻撥開人群,雙手垂在空氣里發抖,他張著驚駭的嘴巴,那些焦灼血紅的傷口斷成無數個影像依次刺進自己的眼眶,眼淚像是突然被人扭開的兩排水龍頭嘩啦啦地流出來。

燒傷的臉龐,手臂,半黑半白的焦灼禮服,滴水從碳塊的頭發上大顆大顆地落下來,空氣里仿佛還沖盈著蛋白質燒焦的味道…

雖然尸體已經模糊不清了,大家都在嘆息這是哪家的姑娘……

是哪家的姑娘呢?

認識她的人就知道哪樣不是半殘留著向浠焰的特征。

向浠焰濕漉僵直地躺在岸階上,身體下浸了一汪濕地。那些烙紅的傷口泡腫得讓人發麻,像一顆顆被炭火炸過的紅豆半嵌在皮膚表面,擠一擠會滲出血色的海水。

向冬漾好希望是自己認錯人了,重重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想清醒過來,可怎么打都是在面對恐怖的畫面。

姜曉棉捂著手,一閉起眼睛眼淚就跟著海水全潮涌在岸階上,然后全身的關節骨骼像被什么重力一起碾斷了,直接癱倒在地面上。

而冼新辰直接當場昏死。

“你們是死者家屬嗎?我們調查到這棟屋子是由電路起火,死者從火場墜海而亡,目前還沒有查到有他殺的跡象,我們會繼續追查…”

警察的話才剛說完,在場人的目光刷刷望向向冬漾,好像是看他怎么樣承受傷痛。

大家又紛紛痛心地離開了現場。

向母趕到了以后,大滴的眼淚滴在浠焰的尸體上,一顆顆滾過她的傷口,鬼嚎的哭聲從海的這頭延續到海的那頭。她的雙手錘在地上,鮮血一片片鑲入水泥里,滾涌上來的朝浪怎么也洗刷不干凈。日光把那片血跡照得觸目驚心。

冼父,白母,小泉,…他們一個個在旁邊咽白了臉色。

大家去安慰向母的時候都被她罵回來了,還大叫著趕緊來人把她女兒送醫院。

向母發瘋地掏出手機撥打120,被向冬漾搶過丟到了海灣里。

手機嘭出沉落的聲音,就好像看到了向浠焰掉進海里的那一幕。

海樓灣的天空,灰色的陰霾遲遲不散,連天黑的顏色都瞧得不真切了。

向冬漾心想,命運是不是生來就被下了詛咒,厄運把他的親人一個個送往了天國。

打擊最大的人是向母無疑了,因為向浠焰的離世而導致她精神失常,鬧起來的時候在大街上見每個小女孩都拉著叫“浠焰”,更甚的就強拉孩子往向家的方向去。

嚇得孩子的父母都以為向母是人販子,差點要報警了。他們紛紛告訴女兒說:“以后看見這種人要遠離,千萬不能理她!”

晚上向母就在向浠焰的房間里抱著枕頭當哄孩子睡覺。而她安靜的時候好像是恢復了意識,坐著翻全家福照片一句話也不說。向浠焰下葬時,她呆滯著目光像個活死人一樣,就連向冬漾跟她說話她也不理。

事發第三天下葬的時候,飄毛毛雨的那片天空散著慘白的微光。雖然是炎熱的夏天,那些厭惡的雨點觸在臉頰上就像是冰魄銀針,刺生生地從毛孔緩緩抵進到身體到達心肺,血色鋪天蓋地地涌爆出來,整個人碎成了冰片。

向冬漾覺得衣服越來越潮濕了,他閉上紅腫的眼睛,就仿佛看到了雨水在世界里血流成河的洶涌畫面。

公墓前黑壓壓地站滿了一群吊唁的人,誰也沒有打傘,莊重又陰森地排列在細雨里。

當向冬漾轉身的時候,時光好像是倒流到父親死的那一天,一幕幕和姐姐姐的葬禮拼湊起來,連成了陸判手里畫滿紅勾的生死簿。

凄切的雨空里,傳來幾聲飛翔不祥的烏鴉叫。吊唁者漸漸離去,最后剩下姜曉棉站在向冬漾身后,冼新辰跪在墓前。

“走吧,你媽還在家里等你回去。”

“曉棉,以前我總喜歡叫她‘老姐’,可我還是沒能把她叫老。”

“冬漾…”

姜曉棉為他打了一把傘,想開口安慰他時,一喚出他的名字就是帶著哭腔的鼻音,嚇得她也不敢再說什么。

一會后,姜曉棉跟向冬漾離開了,剩下冼新辰還跪在那里。姜曉棉回頭的時候,看見他面龐上的水漬流過下巴,像開膛破肚的苦瓜碎絞出滿盅的苦澀,一顆顆滴在安樂的凈土。

“人已經不在了,你怎么懺悔都沒有用了!”向冬漾經過他身邊時冷冷的一句話砸下來。

冼新辰沒有說話,也沒有勇氣正視向冬漾那張責怪的臉,聽著那句話,他覺得是一生都不會原諒的絕情。

“哥,走吧。”姜曉棉去扶起冼新辰,可就像是扶了個雕像似的挪也挪不動。

雨越來越大了,冼新辰還是冰鐵著一張青臉,嘴唇發出冷意的黑紫色。也沒有看姜曉棉一眼。

姜曉棉知道越安慰就只會讓人更加傷心,她把傘留在冼新辰身邊,開車先送了向冬漾回家。

回程的路上,姜曉棉看到大街上貼滿了通緝告示,雨水一片片打濕“韓非然”那三個字,浸出虛灰發昏的墻壁,把那張英氣的臉斑駁濕裂。

他們回到向家才剛剛進門,向母一看到姜曉棉就怒氣沖沖,拿起墻壁角落的掃把狠狠抽了她一把,下手毫不留情,并用兇狠的聲音罵道:

“你滾吶,以后不要再來了!”

“冼新辰害死了我女兒,我不允許冼家的人踏進向家一步!”

姜曉棉眼睜睜看著揮棍棒的弧線交錯在空氣里,然后梁背上襲來好幾下痛意。她還是第一次這樣挨打,她閉緊了嘴巴不躲不還,因為這些比起向浠焰在火場遭受烈火焦灼的苦實在不值得一提。

向冬漾看不下去,一把抱過姜曉棉,背了也挨了一頓打。向母看見自己錯失了一棍打在兒子身上才肯罷手。

就在他撲抱過來的那瞬間,姜曉棉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胡渣扎刺過自己的臉頰,他沒有對母親說話,空氣冷淡地冒出寒氣。他也沒有正視姜曉棉,冷冷地說了一句:

“你走吧。這里是個不祥之地。”

“嗯,我走了,冬漾,照顧好你母親還有你自己。”

姜曉棉咬咬嘴唇,血腥一點點汲進口腔里,下嘴唇翻出牙印跡的血肉。她知道再待在這里會更討人厭,一轉身立刻紅了眼眶。

她回到冼家的時候,冼家也是一片死寂沉沉,飯桌上少了往日的歡歌笑語。

冼父看見姜曉棉回來,似乎是想張口詢問向家的情況,不知道怎么地又閉上了嘴巴。

問不出口吧。

白母的扒了幾口飯,沒有說話。

小泉看見曉棉回來了,就喚了一聲:“姐,吃飯了。”

姜曉棉搖搖頭說:“我吃過了,你們吃吧。”

她是吃不下這頓飯,路過冼新辰房間的時候她瞟了一眼,她本來想敲一下門,從門底縫看到那束光亮被滅掉,就放棄了念頭。

天才剛剛黑下來,這是冼新辰第一次睡得那么早。

次日姜曉棉醒來以后,意識到昨晚又做了一次參加向浠焰葬禮的夢,跟那天的夢境一模一樣。

不一樣的是這次她醒來不會感到驚悚,手機再也不會響起向浠焰的電話。

替換的是催人起床的鬧鐘。

替換的是夢醒后的嚎啕大哭。

他們誰也不知道那棟房子是怎么漏電起火的,誰也沒看見向浠焰怎么就被困火場了,誰也想像不出她死亡之前是怎么樣恐懼的表情,誰也不敢猜測這是場意外還是自殺,或是謀殺?

因為大火把這一切燒得太干凈了……

向家跟冼家就因為向浠焰的死產生了矛盾…

準確地說是向母仇視了冼家…

向冬漾夾在中間很是為難…

向氏就在風雨搖曳中徹底敗落了。

同時,敗落的還有建成。

向霍兩家成了商業圈里津津閑聊的話題,有人嘆息,也有人嘲笑,更有同行開心呢!

姜曉棉跟姜晚莞再次見面的時候,是在戒毒所里遇見的。

姜晚莞是第一次看見來探望李笑歡,其實她不是特地來的,如果不是坐公交車坐過了頭,不想浪費那兩塊錢,她還懶得來看。

哈哈,現在的姜晚莞都不敢回想,以前兩千塊錢丟了都不可惜,現在就是這么心疼錢。

不過,一看到曾經的同學淪落到了這樣的慘相,姜晚莞還是挺感觸難過的。

李笑歡對于姜晚莞,同樣是一點記憶也沒有,她一逢陌生人不管年紀大小,女的就叫“姐姐”,對于男的就稱之為“你”,沒有太特別的稱呼。

除了管向冬漾叫叔叔。

李笑歡還會傻癡地抱出一罐棒棒糖,挑出十支口味,每手握五支,問對方喜歡吃什么口味的。

姜晚莞淺笑著沒有回答,因為她不怎么喜歡吃這種硬糖果。

李笑歡的表情有被拒絕的不開心,拿著糖罐子又湊往姜晚莞的懷抱里湊去,嘟囔著嘴:

“姐姐,你挑一個嘛!好不好!”

“好,我挑一個。”她說著眼睛就往糖罐子里搜索。

“哎,給你吃這個麻溜刺的好不好,這個好吃。”李笑歡主動拿出一顆黃色包裝的棒棒糖遞給她。

“麻刺溜?”姜晚莞笑著接過,原來“麻刺溜”棒棒糖是榴蓮味的。

要是李笑歡什么都還記得,她決不會把榴蓮糖遞給姜晚莞。

因為姜晚莞十分討厭榴蓮,而李笑歡卻很喜歡吃。上大學的時候,李笑歡說榴蓮是種又貴又臭的美味。于是,在這個問題上,同一間宿舍必定產生分歧。

那個時候姜晚莞慶幸李笑歡家里窮,否則宿舍里得時時刻刻是榴蓮的味道。

“歡兒,你為什么要叫它“麻刺溜”呢?”姜晚莞覺得這個叫法很具象。

歡兒又拿一顆棒棒糖拆了包裝含在嘴里,鼓著她的腮幫子回答:“我不可以告訴你喔,這是我跟叔叔兩個人的秘密。”

姜曉棉在旁邊假裝不在意,齁鼻的榴蓮臭味一下子沖進鼻腔,滋生成百上千的榴蓮刺,呼吸到心底時就全部扎進心窩子。

有一次是唱歌謠,這次是糖果,再加上之前的那支鋼筆,他們之間的秘密還真不少呢!姜曉棉吃醋地想。

“我走了,歡兒,等我有空的時候再來看你。”姜晚莞站起來就要離開,歡兒朝她笑著揮拜拜的手勢。

姜曉棉微笑說:“我送送你吧。”

長南漫天長飄的棉絮,送走了季又一季的茂盛,不論是鮮紅的木棉花還是繁茂的木棉葉。生命的輪回讓整個世界布滿了哀白的色彩。

當姜曉棉再次走在這樣的木棉路,白渺渺的棉絮落沾她的黑發上,她渙散了視野就有種置身夢幻的錯覺,就像雪花驚鴻的流年里,他們曾走到白頭。

姜晚莞還是跟以前一樣,很體面富態的打扮,一路的高跟鞋驕傲地踏響。可是那些服飾首飾已經是去年的當季最新款,黯淡的陳色都比不上木棉落絮的白光有光澤。

姜曉棉走在晚莞旁邊,能聞到她衣服上洗衣粉的粗糙味道,面料上新起了許多毛茸茸的纖維棉團。像是衣服上臟了很大一片的污漬,倒了整包洗衣粉使勁揉搓后的粗劣毛躁。

可那件衣服就是洗爛的。

姜曉棉知道,姜晚莞寧愿穿爛了顏色陳舊線條粗疏的名牌服飾,也不接受一件嶄新亮麗又舒適的地攤貨。

“姜曉棉,你知道嗎?霍坤他被判無期徒刑了。”

姜曉棉已經習慣被她這樣連名帶姓的呼喚了,不客氣的尖銳聲音,一種不親切也不生分的呼喚。

“我知道。”姜曉棉點點頭,安靜地聽她繼續說。

“以前我小姨把我嫁給他就是為了霍家的家產,姨甥倆妄想成為霍家的雙蒂主人花,哈哈!誰都沒想到吧,霍家那兩個混蛋跟我小姨打一樣的算盤!錢眼對錢眼,真的是臭氣相投呢!”

姜晚莞說的時候冷諷著哈哈大笑,就好像是在講別人的笑話一樣。

姜曉棉覺得那句話非常形象:錢眼對錢眼,真的是臭氣相投。

再加上從姜晚莞口中評論出來,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諷刺的了。

姜曉棉吸了一下鼻子,“去年婚禮那天,冬漾爸爸其實是當場聽見了霍坤跟韓非然要在壬旺上動手腳的預謀,所以才導致心臟病突發而去世的。加上工程事故那么多條人命,無期徒刑是怎么贖也贖不回來的。”

“哼…”對方聽著就冷笑了,“我可不你有這么正義的心腸,我純粹是為了報復他,讓他永無翻身的一日。”

姜曉棉也知道晚莞要是報復起一個人來,手段真的“不容小覷”,“這么說來他進牢獄之前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嘍?”

姜晚莞又說:“精彩著呢,他被你們告發進了監獄后,我把他販毒的證據交給了警方,還有我身上家暴的傷痕,條條罪名夠他受的了,你別忘了他可還有五年牢獄的前科呢!四個人苦苦掙扎的財產都被沒收了,霍家骯臟的錢全都到了干凈的地方。”

最后一句話好犀利,姜晚莞哈哈大笑地說出來,在笑霍家的每一個人。

姜曉棉也跟著欣然一笑,“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如果沒有好的工作發展的話來盛星吧。”

姜晚莞一聽到就停了腳步呆望著她,陰笑說:“真可笑,邀請我去盛星,你就不怕我像韓非然潛伏在向氏一樣挖空盛星嗎?你要知道,我們兩家,也是有人命恩怨的。”

話就這樣真實,一點也不掩蓋地暴露出惡意,姜曉棉不驚訝也不批評,話語像棉絮那樣安靜緩慢地落下:

“這是你想做的事情沒錯,你如果潛壓在心里不說那才是真的會干出那種事,你既然光明正大地說出來,我就相信你已經打消這種念頭了。”

姜晚莞一眼被看穿,換在以前會裝模作樣地反駁,如今是鎮定地反駁:

“你太自以為是了,我對盛星是不會有興趣的。我現在在一家連鎖大酒店實習大堂經理,很快我就要升職了。”

“喔,那要恭喜你了。”

“姜曉棉,以前我總覺得你很幸福,我現在才發現你差了我好大一截,我都結婚又離婚了,向浠焰因為冼新辰死了,兩家難結親家之好了,你猴年馬月才能穩當地當他的新娘呢?”

姜晚莞說完后像個巫婆一樣仰頭張口嘲笑,因為笑得賣力張狂,之前長話蓄的口水在兩排牙齒間拔拉成尖絲。

姜曉棉扭頭過去想說些什么,一開口那些液體就像毒藥涌向自己的喉嚨,聲帶在那一瞬間被毒絞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不等姜曉棉說話就走遠了。

落在眼前的棉絮生成了一葉障目的視野,讓所有的色彩一瞬間洗白了。姜曉棉抬起頭,傍晚大亮的天,圓白的月亮一半映廓在藍天里,一半躲進白云里,看上去像是被白云咬住了。

等那片云浮走的時候,姜曉棉才看清,那原本就是一彎缺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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