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不大,人群卻瞬間就是一靜。
所有人的眼神都聚在了她身上,聽著她說。
唐時玥聲音清朗:“多謝大家待我的情份,唐時玥感激不盡。”她微微折腰。
大家紛紛擺手道不必,唐時玥續道:“但大家不可如此。咱們東風縣,全都是遵紀守法的良民,我也是遵紀守法的良民,都是講道理的。縣尊是一方的父母官,他來帶人,咱們就去,縣尊說我以魘咒之術謀害皇族,這種事情我沒有做過,也不會做,我相信縣尊會稟公處理,大家與我一起等著就好。”
熟悉她的人就知道,她這是氣大發了。
她安心要把事情鬧大,大到捅破天!!所以,她才一定要占住這個理字。
她沒說一句假話,她安撫了民眾,她配合官府調查,對方再做什么都不是她的錯……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官府哪里敢動她半根寒毛?
秦縣令雙腿直抖,汗出如漿,把官袍都浸濕了。
唐時玥和孟以求,就這么被帶到了牢房里。
門關了,外頭的百姓卻是越聚越多,越聚越多……黑壓壓的圍著縣衙。
要知道,這個年代的百姓,本來就心思單純,大多極重恩義,再說唐時玥并不止是恩人,她是福娘娘,她是秦州的神明!她有玥坊、工坊、水泥……秦州百姓,有幾個沒端過她家的飯碗?
秦縣令騎虎難下,抖著腿去鐘毓閣找晏良籌兩人討主意。
晏良籌不在。
晏亭月哪知道輕重。她長了一臉一身的紅疙瘩,癢的難熬,又不敢撓,正煩燥之極,一聽說百姓圍了縣衙,她張口就道:“不過是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你手底下的衙役還打不過嗎?那你可真夠沒用的!”
秦縣令急道:“不是一個半個,是成百上千的百姓啊!”
“那又如何!”晏亭月不以為然,“他們沒事干就圍啊,難道他們還敢造反不成!”
似乎覺得這話很好笑一樣,她就哧笑了一聲。
秦縣令急的連連拭汗,問旁邊的長隨:“晏郎君到底去哪兒了?”
晏良籌去拜祭生父了。
去了才發現,大雨沖塌了墓穴,墓前的松樹居然倒了,壓斷了墓碑。
他想找人修墳刻碑,居然沒人肯接,躲的躲推的推,跑了一上午寸功未建,只能先回來。
回到鎮上,一看街上全是人,尤其縣衙前,擠的水泄不通。晏良籌登時也驚呆了。
無數人的眼神,就這么看著他。還不時的交頭接耳:“就是他!昨天就是他殺了福娘娘的神獸!”
“遭報應了!祖墳被樹砸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親眼所見,他還要招人刻碑,我說我手傷了做不了碑了,我就把手砍了一刀!”
“王兄當真義氣!”
“義氣倒不敢當,我只知道,福娘娘種痘救了我全家,但凡是個人,就得記著這個恩情!”
“正是!”
議論之聲井噴式的灌入耳中,晏良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進去的。
秦縣令一見他回來了,急迎上前:“晏郎君,這,現在怎么辦啊!”
“趕緊放了她啊!”晏良籌的聲音都在發抖:“怎么會鬧成這個樣子!你,你是瘋了么!這樣的人你也敢抓!我們不知,你也不知么!”
秦縣令真的想哭了:“到了這個地步,下官……下官也不能隨便放啊!沒個說法,那些人怎么可能放過我!晏郎君,”他就往下跪:“你可不能不救我!下官可全是聽你們的命令行事的!”
晏良籌腦中一片空白:“先放了!總之……先放了!”
“不行!不許放!”晏亭月大喝一聲,一把揮下了桌上的杯盞:“你看看我的臉!她把我害成這個樣子,你不替我殺了她,我跟你沒完!”
晏良籌重重喘氣。
他瞪著她,半晌,忽然突兀的笑了一聲:“已經這樣了……就算放人,也,也逃不過了。”
他萬萬沒想到,只是一個普通的村姑,晏亭月既然不喜歡,殺了就殺了,最后,怎么會鬧成這樣!為什么?這是為什么!?
收到丁九急報的明延帝,氣的當場踢翻了桌案,驚的隨行官員跪了一地。
圣駕正在巡視西北,沿途官員哪個不是心提的高高的,謹言慎行?前路卻鬧出了這樣的事,這就是在往他心口上戳刀子!
別說升平盛世的大晏了,就連前朝、前前朝,也從來沒有過這種事!
隨行官員齊齊跪地,請求圣駕立刻返回都城,并派兵鎮.壓暴民,“圣主不乘危而徼幸”!
明延帝冷冷的道:“這是朕的子民!是我大晏的百姓!他們為恩人請愿,數千人聚于縣衙之外,無一人傷人,他們不是暴民!倒是那些個食君俸祿的官員,阿諛奉承、胡作胡為,才引得民怨沸騰!還有那一干狗仗人勢的東西,誤國誤民,其罪當誅!”
這狗仗人勢的東西,罵的可是自家人!
其罪當誅啊!群臣聽的汗都下來了……又有人暗暗稱快,覺得這一次,晏成淵是要栽個大跟斗了。
明延帝連下三道圣旨。
第一道,擄了新上任秦縣令的官,當眾仗責一百,押解回都城受審。
第二道,下旨給晏成淵,責他“養女不教,誤國誤民!”
第三道,口諭晏良籌、晏亭月當眾向唐時玥致歉,并令羽林軍帶回都城,交由晏成淵嚴加管教。
圣旨從明處走,再怎么也不如傳訊的鷹快,所以,此時,唐時玥跟孟以求,還蹲在大牢里。
兩人倒真沒受什么罪。
這些衙役都認識她,一進來就跟回家了一樣,這個說,這是我的鋪蓋,福娘娘別嫌棄,先這么坐坐……那個說,這杯子是干凈的,福娘娘喝點水。
唐時玥含笑謝了,與孟以求一人捧著一杯茶,兩人就坐在一間牢房里對著喝。
孟以求嘆道:“也不知會怎么樣!她畢竟姓晏啊!”
唐時玥道:“你是傻還是蠢?”
她冷笑一聲,“踏犁、種痘、水泥……這許多事情無不利國利民,如今圣駕北巡,你以為他沒事兒逛著玩兒的?他是為了這個天下!察吏安民、安邦維穩,諸如邊關軍事、民生經濟種種……這些才是頭等大事!我這會兒正站在風頭浪尖兒上,任何人,記住,是任何人,與我對上,圣上都會護著我!”
孟以求一怔,唐時玥續道:“當然了,我說的是明面兒上,但畢竟‘孩子看著自家的好’。所以如果圣上真的眼瞎,心疼這兩頭毫無大局觀的蠢驢,那么,他以后自然會暗地里收拾我。但那是以后的事了,現在,我先出了這口氣再說!”
頭頂的甲十一微微斂睫。
這個草頭縣君,吃了虧也沒學乖,這幾句話對圣上大不敬,且明晃晃揣測圣意,他當然得記得清清楚楚的報上去,送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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