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姑收回視線，道聲“謝陛下”站起身來，垂手立在香案旁。
裴三倒是自在的很，端著馮嘉端給她的蜜水小口喝著。安道姑許是因為頭回入宮，略顯局促。儀風帝看看裴錦瑤再瞅瞅安道姑，雙眸微瞇。雖說裴三年級小，卻是個大方得體的。
敬妃柔聲道：“聽聞裴神機使要跟梅道長斗法，不能親眼得見當真可惜。”
裴錦瑤撩起眼簾看向敬妃的同時露出可親可愛的笑容，“敬妃娘娘有所不知，所謂斗法不過是同行閑來無事切磋而已。不比做法事熱鬧。”
“倒也不是為了看熱鬧，無非就是圖個樂子。”敬妃眼風瞟向儀風帝，“陛下，您說是吧？”
身為后宮妃嬪能把自己這一畝三分地管明白就好了嘛。裴三和梅若甫斗法與她又有什么想干？儀風帝淡淡應了聲，從旁拿起一片剝好的黃果放進嘴里。
敬妃面上笑容有一絲僵硬。視線再次落到裴錦瑤臉上，情不自禁咬住下唇。以前她三不五時召徐靜怡進宮說話，若是被人翻出這段舊賬，說不定會影響俶兒聲譽。
徐家倒的太不是時候了。
敬妃惱恨卻也只能暗暗送裴錦瑤幾個白眼。要不是這個小矬子跟著摻和，徐家也不會說倒就倒。
裴錦瑤感受到敬妃怨怪的目光，稍稍抬眼與之視線相觸。氤氳水汽徐徐而上，給裴錦瑤目中增添幾分微茫。
裴三裝可憐倒是裝的挺像。敬妃心生膩煩，笑著對儀風帝道：“陛下，妾先去更衣。”
儀風帝擺擺手，嗯了一聲。
敬妃起身離座扶著武嬤嬤的手款步走出涼亭。裴錦瑤望著她扭動的腰肢皺皺鼻子。這老娘們兒比妖精還騷氣。
安道姑自始至終低著頭立在原地不動，好似泥塑一般。裴錦瑤望望天色，揚聲發問，“還沒到吉時？”
安道姑趕忙堆起笑臉，“回裴神機使話，再有一刻鐘就到了。”
儀風帝呵呵地笑了，揶揄道：“小孩子好動坐不住。”
馮嘉上前一步，“裴神機使活潑開朗。”
裴錦瑤扁扁嘴，委委屈屈道：“我練習畫符常常兩三個時辰不動地方呢。”
儀風帝拍著腿哈哈大笑，“瞧瞧，裴神機使不愛聽了。”
馮嘉也跟著笑，“怎會呢。裴神機使不是個小氣的。”
她小氣！裴錦瑤乜了馮嘉一眼。馮大哥看人不準。
略顯凝重的氣氛頓時歡快起來。儀風帝一邊吃黃果一邊說說笑笑。馮嘉見他難得這般開心，欣慰之余對裴錦瑤很是感激。
小姑娘大大方方一點都不扭捏，說話也有趣。
討喜又可愛呢。
儀風帝吃完整個黃果，端茶抿了一小口。忽然從西間方向傳來一聲尖叫。儀風帝端茶的手抖了抖，茶盞傾斜溫熱的茶灑在膝頭，馮嘉大驚，忙不迭吩咐小黃門，“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巾子，拿巾子。”
儀風帝循著那聲尖叫望了過去，非常擔憂的說道：“敬妃不是去更衣嗎？會不會是她出了事？”
“不會，不會。”馮嘉擦拭灑在儀風帝膝頭的茶湯，安撫道：“那么多宮人伺候，怎會出事呢？”
裴錦瑤也道：“馮寺人說得對。陛下無需擔心。”
儀風帝緩緩頷首，有種異樣的情緒從心底升起。許是夜里睡的不好吧。他不想看安道姑做法事了。有這功夫不如回去補一覺。
“馮嘉。”他沉聲道：“回崇賢殿換身衣裳。”
剛才那一聲尖叫掃了陛下的興致。馮嘉暗自搖頭。陛下難得來一趟，還鬧出這樣事。敬妃娘娘運氣太差了點。
馮嘉應了聲是，伸手去攙扶儀風帝，還沒碰到儀風帝衣袖，有人吵吵嚷嚷的走了過來。
有完沒完了？一個兩個都不懂規矩嗎？深宮內苑喧嘩像個什么樣子？倘若陛下惱了，連他都得受責罰。
馮嘉板起臉孔，剛想訓誡，便察覺出不對勁。
紅甲將軍架著個身穿道袍的小姑娘走在前面，三五個小黃門義憤填膺緊隨其后。小道姑的模樣十分狼狽，道袍被扯的敞著懷，兩條腿光溜溜，凍的有些發紅。一腳穿著襪子，另一只腳趿拉著鞋子。臉上跟打翻顏料盤子似的，青一塊紫一塊，腫脹的看不出本來面目。
唱的哪出兒啊？馮嘉吞了吞口水。
儀風帝和裴錦瑤也都循著馮嘉的視線看去，兩人皆是一驚。
裴錦瑤瞪大眼睛，難不成小道姑把敬妃娘娘殺了？
儀風帝眉頭深鎖。到底怎么回事？小道姑應該是安道姑帶進來的。視線瞟向安道姑。
安道姑的面色潮紅，甚為不安的絞著手指。她扭過臉正好撞上儀風帝的視線。
帝王不怒而威，安道姑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慌張的搖晃著雙手，“陛下，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啊。”
儀風帝沒好聲氣的說了句“聒噪！”
馮嘉朝侍立在側的小黃門使個眼色，立馬就有兩人跑過去堵住安道姑的嘴。
“陛下！”紅甲將軍手臂用力將那“道姑”推到在地，“他跟敬妃娘娘在西間私會！”說著，一把將寬大的道袍扯開，“您看！”
裴錦瑤趕緊捂眼。
不帶這么欺負人的！她只是看過畫工精巧的春宮圖，還不想親眼看呢！
討厭死了！
誒？順便長長見識也好。春宮圖畫的跟個白胖大豆蟲似的。害得她每次見到大豆蟲在地上爬心里都不太舒坦。裴錦瑤把捂在眼睛上的食指和中指張開，瞇著眼看過去……
不知是誰扯下香案上的桌圍子圍在“道姑”腰間。
哪個小機靈鬼兒干的？裴錦瑤咬牙切齒，看向儀風帝。皇帝老兒臉色不大對勁，怎么跟神機司的小白菜一樣綠油油？
面皮薄的宮婢也都跟裴錦瑤一樣捂著臉，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她們的主子敬妃娘娘偷人！皇帝陛下惱起來，她們都得陪葬。
皇帝陛下臉色綠的駭人，在場所有人都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唯恐殃及池魚。
儀風帝如困獸般發出憤怒的嘶嚎，“拖下去，斬了！”想想覺得不解氣，“分尸！五馬分尸！”
“道姑”身子打了個抖，驚驚惶惶看向裴錦瑤。他眼中飽含深意。像求救也像征詢，更有幾分“你不管我就是忘恩負義”的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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