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嘉笑著答道：“陛下仁厚，給他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儀風帝唇角微彎，“若是京兆府辦不明白，再讓東廠出馬好了。不過，就算獨虎逃回東真也沒什么可怕。我能滅東真一次就能滅第二次。”

“陛下……”馮嘉略加思量，繼續說道：“奴婢覺著找不著也不用再找，索性昭告天下獨虎王子染病暴斃。這樣的話，不管獨虎王子想要做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順。”

儀風帝驟然張開眼簾，直愣愣盯著馮嘉，松開眉頭，“好！就照你的意思辦。”從筆架上選了支狼毫捏在指尖想了想又放下，“你出宮一趟，去京兆府傳我口諭，命林謙辦妥此事。再請池太醫去裴府給裴三診脈。你一道跟去看看。”

“奴婢先替裴神機使謝陛下隆恩。等她好了，再讓她進宮給您磕頭謝恩。”馮嘉琢磨著把庫里那支老參給裴錦瑤裝上，儀風帝輕飄飄的來一句，“謝恩就不必了。昨兒個她也沒把卦象中的玄機解釋清楚。回頭她養好了，可得跟我仔細說說。”

馮嘉眼簾低垂，“要不……奴婢問問裴神機使？”

“不用，還是讓她自己說。”儀風帝呵呵笑了，“他們術士的事兒你弄不明白。”

他不明白，但他會編。馮嘉沒有反駁，低眉順眼的應和著，心里打起了小算盤。他不想裴錦瑤蹚獨虎王子失蹤的渾水，才吩咐小的去神機司遞信兒。原本以為避兩天躲過去就沒事了。可陛下睡了一宿覺又想起來追問卦象。

嘖……馮嘉覺得牙酸。昨兒小裴雖然沒明說，話里話外意思已經帶出來了。她之所以不說就是害怕夭折。

一個不能說，一個非得打破沙鍋問到底。

這事兒真夠麻煩的。唉！不管怎么樣還是得跟小裴通通氣兒。

馮嘉出宮先去京兆府，把儀風帝的口諭帶到，林謙高興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獨虎王子是京兆府弄丟的，理應京兆府承擔責任。要不是軟禁獨虎王子太難聽，陛下早就治他的罪了。他帶人悄沒聲找了整宿都沒找到，正合計如何跟陛下交代呢，陛下就給他指了條明路。

林謙朝皇宮方向遙遙鞠躬，又對馮嘉千恩萬謝。聽說裴神機使病了，命人搬了兩箱藥材給馮嘉裝上，說是他的一點心意。

馮嘉和池太醫到在裴府與裴老夫人聊了會家常，就被請到清芳院。

裴錦瑤著一身寬大道袍，頭上松松綰個髻，歪在榻上。貴哥兒趴在她腳下睡的正香。

“馮寺人，池太醫。”裴錦瑤抬手搭在翠巧胳臂上，想要起身見禮。馮嘉慌忙擺手，“哎喲，使不得，使不得。您好好歇著。”

“我……沒事。”三個字愣是分成三段說，說完捂著胸口一通猛咳。

翠巧給她捋順后心，“姑娘，您就聽馮寺人的話，別起來了吧。”

裴錦瑤揚起略微泛紅的小臉，黑亮的大眼睛濕漉漉，愈發顯得唇色蒼白，“唉，馮寺人，池太醫，您二位千萬別見怪。我……”話未說完，又咳了起來。

“嘖嘖，可憐見兒的。”馮嘉連連搖頭，“池太醫，您快為裴神機使診診脈，看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池太醫手捻胡須，“裴神機使不是病。”

啥？不是病？馮嘉瞪著池太醫。老池太不會辦事了。小裴裝的這么像，容易嗎？隨便說個病癥寫個方子就得了。怎么能說小裴沒病？

她若沒病，豈不是欺君？

池太醫神情凝重，“裴神機使勞神過度，以致精氣不足，肝氣瘀滯。不好好調養的話……”抬眼瞟了瞟馮嘉，“怕是再不能長個兒了。”

真的假的？精氣不足他明白，肝氣跟長個兒有什么關系呀？馮嘉將信將疑的點點頭，“是、是啊？”裴神機使最在意的就是不長個。他情不自禁向裴錦瑤望去。

裴錦瑤蒼白的嘴唇抿成一字。池太醫說的肯定不是真的！她不信！

向來穩重的老文有些慌亂，點頭哈腰的央求，“池太醫醫術高明，您給我們裴神機使寫個方子吧。”

池太醫挑眉輕笑，“藥補不如食補，裴神機使多喝骨湯多吃青菜再多休息就沒事了。不過嘛，裴神機使與人斗法損耗太過，少說也得調養十天半月。”朝裴錦瑤擠擠眼，“調養好了就不耽誤長個兒了。”

裴錦瑤心下大定。池太醫果然是說著玩的。

老文也松口氣。池太醫以前不是這樣的。他跟裴神機使學的特別淘氣。

馮嘉暗暗翻個白眼。老池怎么現在沒正行兒呢？明知道裴神機使最在意長大個兒，還偏偏拿這個說事兒。

老文將池太醫帶到明間吃湯圓。山鼠精也捧來一碗給馮嘉嘗鮮。

“小耗子親手搓的湯圓。”裴錦瑤盤膝坐在床上，抱起貴哥兒笑吟吟的說道：“馮大哥嘗嘗味道如何。晌午我命人給沈閣老送了些過去。宮里不能隨意送吃食，就沒給您預備。您可千萬別怪我。”

馮嘉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小裴，你說這話就見外了。”舀起一個湯圓吹了吹，“昨兒個我派小的來給你報信，有些話不能說的太明白。獨虎王子丟了，我怕陛下讓你幫忙查找他的下落。所以就想你能避開就避開。說句不中聽的，這個忙要是幫不好反倒惹得一身騷。”咬開湯圓，香噴噴的黑芝麻餡兒淌了出來，馮嘉吸溜吸溜連著吃了三四個，意猶未盡的放下碗，贊道：“不錯，不錯。”掏出一個荷包遞給山鼠精。

山鼠精不知該不該接，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裴錦瑤。

“馮大哥給你你就拿著。”裴錦瑤給貴哥兒撓下巴，“等你手藝學成了，咱們開個小館子。”

山鼠精美滋滋接了荷包，笑的見牙不見眼。

馮嘉把剩下的湯圓吃了，端茶抿了一口，“陛下已經決定將獨虎王子身故的消息公告天下。”

裴錦瑤咦了一聲，轉瞬便曉悟過來獨虎王子為何“身故”。他“死”了才不會被人利用，也就掀不起任何風浪。“妙！”裴錦瑤豎起大拇指，“定是馮大哥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