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宦

768 嘆氣

他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攪合進來了?沈惟庸緊抿唇角往前回想。

先是讖語之后執掌神機司,再之后……就是跟黑爺白爺涮鍋子。說起來,有日子沒見他二位了。沈惟庸舔舔嘴唇,把炒豆放進嘴里。

裴錦瑤贊道:“您是明白人。”

嗯?小裴什么意思?舌尖抵在炒豆上,沈惟庸才驚覺自己吃了豆子。

小裴想來是用炒豆探虛實的。只要豆兒進了嘴里就是同意或是默許。沈惟庸兀自懊惱,這可怎么辦?就算把豆子吐出來也不是那么回事了。

也罷,也罷。權當跟黑爺白爺結個善緣。

“宮里很快就會派人給您送信。”裴錦瑤又遞給沈惟庸一顆炒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韓家怕是會借機還魂。您若是手腳慢點,弄不好就讓劉庶人撿個現成的大便宜了。”

沈惟庸一聽就急了,“小裴,你!”你什么呢?話到嘴邊化作一聲嘆息。

算了,算了。權當給黑爺白爺個面子。沈惟庸悶聲不吭嚼著豆子。沒有磨成粉的炒豆格外香。

“您是重臣,朝中臣子都以您為尊。”裴錦瑤拍拍沈惟庸帶著涼意的手背,“雖說事出突然,但您肯定有法子解決。我信您!”

小裴戴的一手好高帽。還別說,心里熨帖的很。

“韓家的手沒那么長。”沈惟庸老神在在捋順著胡須,眉梢一挑,“再一個,劉庶人想重新入玉蹀,福王斷不會答應。”

裴錦瑤一拍大腿,“我就說嘛,有事還得給您商量。我一個小姑娘,哪懂得那許多啊。”

老文掏出纖塵不染的白帕子擦擦額角。小祖宗啥都不懂還敢給皇帝老兒使絆兒,她要是懂……那還不得把天捅個窟窿?

得嘞!小裴動嘴他跑腿。橫豎她都不吃虧。沈惟庸垂下眼簾嗯了聲。

“我小裴僅僅是這世間的過客。。”裴錦瑤眸中閃動著璀璨的光彩,瞬間點亮了黯淡的夜空,“您才是流芳百世的名臣。”

小裴似乎話里有話。沈惟庸想要追問,就聽裴錦瑤繼續說道:“事成之后,我就該夭折了。”

不知為何,小密探覺得裴錦瑤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莊嚴鄭重。

山鼠jing搶在小密探前面沖口而出,“您不能夭折!”妖jing眼圈紅紅的,隱約有淚光閃動,“您夭折了,小的不就沒有家了嗎?”

外鄉妖jing本來可憐,要是裴神機使死了,就更可憐了。

老文捏著帕子抿著眼角,對沈惟庸說道:“我們裴神機使近來總說喪氣話,您千萬別見怪。”

小密探也跟著抹眼淚,“祖宗誒,您行行好,別招小的們哭。”

兩人一妖相互依偎著嚶嚶嚶。

小裴要是真夭折了,神機司那幾位神機使有本事把黑爺白爺請上來涮鍋子?

應該不能。他們道行不如小裴。沈惟庸緩緩搖頭,“不介意,不介意。”

裴錦瑤彎起唇角微微笑了,“不要哭,夭折怕什么?以我跟黑爺白爺的交情,三不五時就能上來瞧你們。”

“那感情好!”山鼠jing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到時候小的給您包餃子吃。”

好什么啊?小密探氣哼哼的錘打山鼠jing肩膀,“你個妖jing就別跟著添亂了。”

瞧瞧,瞧瞧。裴神機使還沒死呢。阿發領班就給它甩臉子。這要是真死了,它不得被磋磨的毛兒都禿了呀?

山鼠jing的眼神里滿滿都是委屈和對小密探的控訴。

小密探回瞪它。

他倆忙著打眉眼官司,老文搖晃著白帕子暗嘆“心太累”。

沈惟庸入宮的時候,天還是黑的。福王比他先到,同在偏殿等候的還有郭正。他向沈惟庸略一頷首,便皺起眉頭別開視線。

沈惟庸四下望望,難怪老郭如喪考妣,看樣子韓皇后出來主持大局了。

端坐在上首的福王清清喉嚨,沉著臉問道:“那個奴婢呢?為何還不帶上來?”

老王爺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小隋子在寢殿跪著呢。皇后娘娘下了懿旨,陛下不醒,就不叫他起來。

說白了就是想置小隋子于死地。

唉,打狗還要看主人。她打的是陛下的臉。可是沒人會為了小隋子去向韓皇后求情。

各人打著各人的小算盤。

除了二皇子,陛下只剩劉庶人這點血脈。沈惟庸抬起眼簾瞥了瞥唇角微墜的福王。儀風帝之所以命福王掌管宗人府就是因為他對韓家成見頗深。

沈惟庸有把握不用多費口水就能說服福王把劉逍過繼到韓皇后名下。韓皇后同意也罷,不同意也罷,都由不得她做主。

偏殿里的大臣越來越多。偏殿里很快便飄出茶香。

福王見人到的差不多,清清喉嚨,沉聲道:“趁陛下睡著,我們拿個章程吧。”

呵呵!福王真會說話。

沈惟庸端起茶盞掀開蓋子抿了一口。郭正也不慌不忙的拈起桌上的玉帶糕吃起來。

大臣們也都有樣學樣。要么袖著手,要么耷拉著腦袋連連嘆氣。

不慌著拿章程。聽聽看福王怎么說。

眾人的沉默早就在福王的意料之中,視線逐一在大臣們的臉上掠過,最終落在沈惟庸那兒,“陛下將劉仹貶為庶人也是一時之氣。他不止一次流露出悔意。”福王無奈的搖搖頭,“陛下這么做也是想讓劉仹成器。”

沈惟庸瞳孔猛地一縮。若不是福王的臉還是那么大,肚子還是那么鼓,他差點就以為有人假冒福王了。

大臣們神色各異。

福王向來瞧不上韓家盡人皆知,但……第一個表明態度支持劉仹的也是他。

他晚上吃擰了還是早晨起猛了?

“王爺此言差矣。”沈惟庸微微笑了,“陛下若是對劉庶人尚存一絲希望就會把他留在身邊教導。”

郭正附和,“沈閣老所言甚是。”

“陛下乃是萬金之軀。”福王斜了郭正一眼,“有些他不方便對你們說的話會跟我說。”

換言之,福王是在提醒他們親疏有別。

瞧不起誰呢?沈惟庸眸中劃過一絲譏誚。被炒豆硌掉牙的人不好糊弄!

“皇家事乃是國事。”沈惟庸皮笑肉不笑,“陛下理所應當對臣子們說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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