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兄妹與姐弟

沈念禾順手就把那一盤假煎魚推了過去,道:“三哥嘗嘗這個。”

裴繼安依言挾了一筷子,嘗過之后笑道:“豆腐做的,吃起來倒是挺像魚肉。”

又道:“若是喜歡,等回去我試著給你們做。”

沈念禾忙道:“麻煩得很,我倒是覺得平日里做的正經魚肉更好吃,這東西不過嘗個新鮮罷了,誰家費力去弄?也就是好在沒刺而已,想吃的話,再來就是,左右也不算遠。”

裴繼安便笑了起來,道:“我看你平日里不太愛吃魚,這假煎魚倒是挺喜歡的樣子,原來是不耐煩挑刺?”

沈念禾愣了一下,隨即應道:“我什么都愛吃,魚也喜歡的。”

裴繼安只笑笑,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

他不光嘴角帶笑,便是眼神里也帶著一絲絲說不上來的笑意,好似在調侃她:你哪里什么都愛吃了?

沈念禾深覺冤枉,然則這裴三哥又沒有直說,叫她連解釋都無從下手。

她自覺在吃食上頭實在是一點都不挑剔,什么都吃,只是遇得不適口的東西,就少嚼兩口,遇得喜歡的東西,就多嚼兩下,多下幾回筷子而已,怎么看著三哥的樣子,倒像是認為自己很挑食一般?

要知道,魚肉她是喜歡吃的,只是不太喜歡海魚,比較中意河魚,然則河魚除卻桂花魚同鱸魚,其他魚類不是刺多,就是土腥重,她又很不耐煩去在肉里剔刺,是以遇得的時候,就少吃兩口。

倒是謝處耘跑了這半日馬,又幫著沈念禾舉著軟尺竹竿四處量測,早忙出一身的汗,餓得前胸貼后背的。

裴繼安點菜是按著沈、謝兩人的喜好來,還特地調整過擺桌,估計著把謝處耘愛吃的都挪到他面前了,叫他吃得眉開眼笑,此時得了六七分飽,才把耳朵空得出來聽兩人說話。

他生怕自己被忘了一般,連忙插道:“三哥,豆腐有什么好吃的,還是吃魚罷——最好要大魚,那些個小魚刺煩得很,不小心就被卡了!”

裴繼安復才同他道:“未必要大魚,此時桂花魚也好吃的,等回去時看看路上有沒有現成的賣,晚上就給你做。”

他說完這話,還特地轉頭再看了沈念禾一眼,笑道:“桃花流水鱖魚肥,正是吃桂花魚的時候。”

若沒他這一眼同這個笑,沈念禾還不會多想,可聽得他這么說,頓時就記起月前從京城回宣縣的時候,自己在馬車里說的話來。

當時她不過隨口一提,誰想到已是過了這樣久,裴三哥居然還記得。

三人吃過之后,略歇了一下,復又回得荊山下頭堤壩邊上或量或測。

這一回謝處耘鉚足了勁,本待要好生顯示一番自己作為哥哥的能耐,從頭到腳管一下沈念禾這個妹妹,誰知下午裴繼安卻再不同早間一般分為兩邊,而是打頭帶著兩人一并做事。

有裴繼安在,謝處耘自己就是個被支來使去的,半點沒享受到作為“二哥”的好處,當時還未覺得,等到回家之后,越想越沒占到便宜,便特地去尋裴繼安道:“三哥,你們這一處的數是不是沒有量測好?”

畢竟是圩田修堤,雖然只是宣縣一處自己做,卻也算得上大工程,怎么可能三兩個人跑一天就全數測得完。

裴繼安搖頭道:“等彭知縣那一處得了批示回來,衙門另要招募些水工幫著一起做,少說也要十來天才好,今日不過打個頭陣罷了。”

謝處耘便別有居心地道:“三哥不是說,等修圩田的時候要安排我去盯民伕開堤?眼下我日日在家里頭背書,也背不出什么東西,倒不如趁著此時還有些空閑,每日去量測堤壩、水深,不是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百聞不如一見’嘛!今時熟悉了,過后才不至于生手生腳,叫旁人笑話我年紀輕,不曉得做事!”

裴繼安哪里不知道這是白天在外頭跑得野了,只聽他說的確實有些道理,怕是被憋壞了,倒知道動腦子去想些正經理由了,便笑道:“你圖紙都不能全看懂,也不知道問題在哪里,知道怎么量,量哪一處?”

謝處耘便做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道:“今天不是去量測過了,我又不是蠢的,況且我雖不太看得懂圖繪,不是還有那沈念禾嘛!嬸娘總說她天天在家里坐著,悶久了不好,趁著春時,三哥沒甚空閑,我卻還好,不若就叫我把她帶得出去,也算兩相便宜。”

說完之后,還偷偷拿眼睛去瞟裴繼安,仿佛生怕他不答應一般。

不獨謝處耘這一處鬧著要出門,宣州城里,郭向北也正慫恿他姐姐郭東娘要出門。

“聽聞往東邊走,若是騎馬,約莫跑兩個時辰,有一處螺螄山,那山腳下有喚作螺螄觀的道觀,有幾個道士,煉丹不行,素菜倒是做得好吃,又種了許多桃樹、梨樹,說是正開得旺,好看得很,姐,你要不要同爹說一聲,找個空檔,去住幾日散散心?”

他好心好意的樣子,道:“才是踏春的時候,左近也沒甚好看的,遠的又太遠,倒是那螺螄觀有些意思,聽說里頭還養了蜜蜂,也出蜂蜜來團藥丸子,咱們回來的時候帶幾罐子給爹同大哥,再帶些菜回來,豈不是好?”

郭東娘奇道:“我住我的,怎的回來的時候就變成‘咱們’了?這個們字哪里來的?”

郭向北嘻嘻笑道:“怎么能叫二姐一個人去逛什么道觀,這宣州也沒什么堪配二姐手帕交,同她們出去玩,不是作詩,就是作文,哪有什么好玩的?倒不如我陪你一同去——姐,你同爹說一聲,叫我陪你去一趟罷!”

郭東娘一看就知道這弟弟是皮癢了,冷笑道:“你倒會找由頭,書讀不好,看爹爹回來了,居然還會找法子躲開,我才不慣你,你被打一頓就知道下回改好了!”

又問道:“上回月考你考得多少名?先生改好的文章拿回來了嗎?我記得爹走之前給你布置了功課,背完了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