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容華

第一百零七章 撕破(二)

永安侯城府極深,竟忍下了這口悶氣,張口應下:“好,我都答應。”

“這樁隱秘,你絕不能再告訴任何人。對著程家人,也要守口如瓶。哪怕是你爹,也不能透露只字片語。”

說著,放緩語氣:“錦容,你還年少,一生的路還長得很。或許過上數年,你就會發現,沒有什么比平安活下去更重要。”

“當年的事,錯全在我。只是,木已成舟。你娘姓裴,是我的親妹妹。便是皇上知道了這樁隱秘,也只會以為你娘貪戀榮華富貴,拋夫棄女,心甘情愿地進宮做婉清的替身。”

“天子之怒,無人承受得起。”

“你們母女,早已坐上了裴家這條船。齊心合力,便一同榮華。彼此敵對爭斗,則船毀人亡。”

“錦容,到底該怎么做,你可得想清楚了。”

軟中帶硬,語帶威脅,簡直毫無廉恥!

程錦容心中冷笑連連,面上故意流露出遲疑之色。

永安侯再接再厲,繼續忽悠蒙騙:“你剛才說,想讓你娘出宮。我仔細想想,這件事也不是全無可能。”

“皇上有宿疾,只怕壽元不長。等二皇子被冊封為儲君,日后坐了龍椅。我就私下去求他,令你娘假死遠遁出宮。你們母女一同更名易姓,去尋你爹。你們一家三口或有重聚之日。”

“此事,唯有二皇子能做到。等你進宮見了皇后娘娘,一定要勸皇后娘娘,全心全意為二皇子籌謀打算。二皇子早一日為儲君,皇后娘娘便有了出宮的指望。”

程錦容冷冷道:“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如果程錦容一口應下,定然是在騙他。此時這等反應,反倒令永安侯稍稍放了心。

程錦容對裴家還有所求。

只要有所求,就得繼續受制于裴家。

“你不信我還能信誰?”永安侯深諳操控人心之術,一改之前的溫軟,態度再次強硬起來:“只憑你一人,如何能救皇后娘娘出宮?”

程錦容將永安侯微妙的神色變化看在眼底,心中哂然。

永安侯此人,陰狠手辣,逼急了,定會鋌而走險殺人滅口。所以,她并未一味緊逼。先揭破隱秘,令永安侯驚惶惱怒。再稍稍露出“破綻”,令永安侯自以為能繼續掌控她們母女。

有一句話,永安侯說得沒錯。

在眼下,她們母女和裴家,確實被捆在了同一艘船上。同歸于盡不難,難的是要從死地中找出生路。

她們母女的生路。

裴欽狠辣無恥喪盡天良,總有一日,她要親手了斷他的性命。

“好,我暫且信你一回。”程錦容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在人前,你我繼續做戲,不露破綻。”

“不過,想讓我嫁入裴家,絕無可能。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都這么久了,怎么話還沒說完?”程景安等得百無聊賴,小聲嘀咕。

程景宏白了程景安一眼:“耐心等著就是。”

永安侯親自來,定是有要事。

就在此時,門開了。

永安侯和程錦容一前一后走了出來。永安侯神色莫測,不辨喜怒。程錦容神色如常,也看不出半分異樣。

程景宏程景安兄弟立刻迎上前,不約而同地問道:“容堂妹,你沒事吧!”

程錦容心頭微暖,輕聲應道:“我沒事,大堂兄二堂兄不必憂心。”

永安侯不屑和兩個毛頭小子做口舌之爭,扔下一句“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便拂袖大步離去。

程景宏追之不及,索性不用熱臉貼人家的冷臀,不送也罷。

待永安侯一行人離去,程景宏又低聲問道:“容堂妹,永安侯忽然來藥堂,到底是為了何事?”

程錦容吐露了部分實情:“我寫信給我爹,說我不愿嫁給裴璋。舅舅寫信提親被拒,心中惱怒,便親自來問我。”

程錦容到底在裴家長大,永安侯這個親舅舅,前來問外甥女一聲,也不算不合理。

不過,程景宏心里還是有些奇異的不對勁。總覺得永安侯來意不善。他含蓄地提醒:“不管如何,容堂妹還是小心為上。”

程錦容笑著嗯了一聲。

和永安侯周旋,無異于與虎謀皮。可眼下,還不是徹底撕破臉的時候。

“夫人,侯爺回來了!”

白薇形色匆匆地來內堂送信。

等得焦躁難耐的永安侯夫人霍然起身,快步迎了出去。神色沉沉的永安侯迎面走了過來。

夫妻二十載,永安侯夫人對永安侯的性情脾氣十分熟悉,見狀心里一個咯噔:“侯爺,此行可還順利?”

永安侯面無表情,一言未發,邁步進了內堂。

永安侯夫人心里又是一沉,跟著進了內堂。白薇等人在她的示意下,紛紛退了出去。

內堂里只剩夫妻兩人。永安侯夫人按捺不住,急急問道:“侯爺……”

“程錦容什么都知道了。”永安侯緊緊地盯著永安侯夫人,目光陰冷:“她知道她的親娘沒死。她知道,椒房殿里的裴皇后就是她親娘!”

永安侯夫人腦海中轟地一聲,脫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程錦容一直被困在內宅,長至十五歲。平日幾乎從不見外人,身邊伺候的人,除了紫蘇甘草之外,都是她精心挑選的丫鬟。

宮中賞賜之物,皆是菘藍親自挑選。送到裴家來,她還要仔仔細細地搜查一遍。絕無可能夾帶只字片語。

程錦容如何會知曉這個秘密?

絕不可能!

“不管可不可能,總之,該知道的,她都已經知道了。”永安侯隱忍的怒火,此時盡數傾瀉而出:“你不妨好好想想,到底是誰走漏的風聲!”

是誰?

會是誰,將這個驚天之密告訴程錦容?

永安侯夫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愣愣地和永安侯對視片刻,終于回過神來:“侯爺,你該不是在懷疑妾身吧!”

“我們夫妻二十載,難道侯爺還信不過我?”永安侯夫人越說越覺荒唐:“再者,將此事告訴程錦容,對我有何好處?”

這樣的猜疑,簡直荒謬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