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這是作甚?老三,你母親也是太著急,才做出這等失禮之事。不過,她身為內宅婦人,都知道舍了臉面來求你。而你生為人子,若是不作為,那便太讓人失望了。”
杜高鶴嘆了口氣,言語中的失望和恨鐵不成鋼讓杜淳楓渾身一震。這一刻,他真不知該如何抉擇。
錢氏原本就要搶先回話,但終究還是住了口。她倒要看看,老爺會怎么選擇。她和瀾哥兒花了這么多心思,為的不過是分家。而到現在,老爺的態度都不明。
此次若是老爺被公爹說動,那她今日是真要與老爺離心了。這是不為自家考慮,在老爺的心里,或許她和瀾哥兒都比不上這些兄弟。
杜淳楓能感覺到屋內眾人的視線都膠著在他身上,尤其是背后,他只覺得背心滾燙滾燙的,那里是跪著的錢氏。
屋內針落可聞,杜塵瀾也沒開口,他想知道父親的態度。即便之前父親也有過分家的念頭,但此一時彼一時。
如今杜府正在患難,父親真能舍得分家?即便母親出了銀子,可提出分家,算是乘人之危,父親心中會毫無芥蒂嗎?
過了半晌,杜淳楓才道“錢氏的嫁妝銀子,只有她自己有權處置。咱們硬逼著她出銀子,哪家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傳出去,丟的是整個杜氏的臉面。更別說咱們還有小輩在讀書,難道一點也不顧念杜氏的名聲?父親不是還說要光耀門楣,可好事不出門,惡事傳行千里。先傳出去的,必定是這樣的丑事。”
“她的嫁妝銀子,不給是本分,給了是情分。由此提出分家的要求,也不算過分。且兒子說實話,之前就與父親托提過家一事,只父親沒同意。而如今府上提出分家一事的,除了二房,長房和三房都曾有過。“
”說到底,再糾纏在一起,也不過是勞心傷神,心中各自埋怨罷了!遠香近臭,倒不如分家,常來常往,也遠比現在親昵,不知父親覺得如何?您若是愿意,那咱們三房就想法子湊銀子,我舍了臉去求老丈人,湊夠二萬兩,算是盡一份心意。”
杜淳楓下定了決心,原本他就是默認的。既然父親問起了他,那他便實話實說。
兩萬兩,算是分家費吧!其實分家也分不到什么,都是自家常用的東西罷了!頂多給了縣城的鋪子和一些田地,至于銀子,則是一文都不會有。
府上終究養育了他,就將這二萬兩看作是對府上養育這么大的報恩吧!雖說最終還是用了瀾哥兒的銀子,但分家之后,他會努力養活妻兒的。
“老三,你的意思是也想分家了?”杜高鶴胸口有些發悶,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老三向來是最聽話且最沒主見的,可不知何時,老三也有了主意。或許,是從老三過繼了這個嗣子開始吧!
不知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還是因為有了子嗣,要替自家打算的緣故。老三之前沒有嗣子,每日過得渾渾噩噩,得過且過。如今有了自己的子嗣,老三也變得開始自私自利了起來。
“只有二萬兩,再加上府上拼湊的,才三萬兩左右,離五萬兩還差得遠!”
杜淳鈞憂心忡忡,分家是一件喜事。但不將那借據一事給解決了,老爺子鐵定不會同意分家。
杜塵瀾松了口氣,心中也變得暖暖的。他心中十分感動,鼻頭有些酸澀起來。父親分家多半是為了他,即便是養父,也算對得起他了。
錢氏眼眶不禁紅了,有老爺這番話就夠了。之前她為了分家在老爺子這兒上躥下跳,自然也是為了三房好。原本老爺一言不發,她雖堅定的同時,心中不是不難過的。
此刻,她覺得自己受了什么委屈都不要緊,都是值得的。只要一家子齊心協力,再大的困難都不怕。即便老爺又多加了五千兩銀子,她也不覺得心疼了。
“好!老夫答應了!”杜高鶴深吸一口氣,抓著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口中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此刻,屋內的人皆松了口氣,閔氏臉上甚至還帶了一絲壓抑不住的喜色。
眾人早已忽略了二房,就憑杜淳岷闖了這么大的禍,二房是最沒資格提出反對的。
杜高鶴環顧屋內,除了自己和老妻表現出不悅,屋內竟無一人提出反對。且那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刺痛了杜高鶴的心。
“不過,此事等劉和中回了書信再說。若是他肯相助,那咱們就用不著掏銀子,分家一事也休要再提。若是不肯相助”
杜高鶴語氣一頓,接著無奈地說道“那便按照今日商議的行事。”
老爺子說完擺了擺手,“老三夫妻回吧!老大夫妻二人留下。”
杜高鶴身心俱疲的模樣讓杜淳楓有些擔心,只是他明白老爺子是因為操心太過的緣故。杜塵瀾攙扶著錢氏和杜淳楓從地上爬起,三人出了書房。
杜高鶴看著三人相攜走出書房的背影,眼中不禁有些濕潤。其實老三其實是有福氣的,夫婦琴瑟和鳴,錢氏雖說話不留情面,但待老三還是好的。之前最遺憾的便是沒有子嗣,如今卻是將這遺憾都補足了。
瀾哥兒是個有出息的,只要他的身世沒問題,老三享福還在后頭。
可一想到瀾哥兒的身世,杜高鶴突然覺得還是分了的好,日后撇開關系也能容易些。
不要怪他心狠,他不止老三一個兒子。
杜塵瀾三人走出了鶴云居,突然覺得胸口的氣悶一掃而空。三人不禁對視了一眼,而后相視一笑。
兩日之后,洗月快馬趕回府中。把韁繩扔給了府上喂馬的小廝,他摸著懷中的物事,疾步往杜塵瀾的院子走去。
“少爺!這書信到了!”洗月一進屋子,看了看屋內無人伺候,立刻從懷中掏出帶著體溫的書信。
“倒是不慢!”杜塵瀾剛用罷飯食,此刻正打算去花園子里消食,聞言將已經拿到手上的鶴氅又放回了架子上。
“沒叫那鏢師察覺吧?”杜塵瀾仔細盤問道。
“您放心,顧二小心得很,他的本事您只管放心。”
杜塵瀾將封著火漆的書信拆開,看向里頭的內容。不過是短短幾句話,他看完之后立刻搖頭失笑。
“杜海州啊杜海州,你這算不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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