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歡

41 想念

“葉姑娘!”梁申走了,茍富貴卻是笑呵呵跑了來,到了近前,沖葉辛夷打了個千兒,“申哥讓我來幫著你搬東西。”

四處看了看,便瞧見了那堆東西,指著問道,“是這些么?”

葉辛夷扯著嘴角,笑著點了點頭,眼底卻掠過一抹復雜。

茍富貴是個妥帖的,將東西幫著葉辛夷搬到了藥鋪前,便是告辭而去。

葉辛夷謝過,轉過頭來,便見到了葉菘藍,她顯然也瞧見了茍富貴,三兩步上前來道,“看來,他已經尋得阿姐你了?”

“他來尋過我?”葉辛夷挑眉。

“是啊!方才來的。”而后壓低了嗓音,湊到葉辛夷耳邊道,“與梁少爺一道來的。還特意將我叫到了外面說話,不過,幸好爹爹和哥哥一道出診去了,否則,定是要問的。”

葉辛夷抬眼,這才瞧見藥鋪門口掛了大夫出診的牌子。

“說什么了?”葉辛夷又問。

“梁少爺說,他給咱們送些年貨來,我說不用,他卻說,要見你。我說你不在,他問去哪兒了,我便照實說了。”

葉辛夷恍然,難怪,他方才會在路邊等她了。

葉菘藍便望見了她腳邊那一堆東西,“這便是那些年貨?”

葉辛夷點了點頭。

姐妹倆跑了幾趟,才將東西搬完。

“這么多東西吶。”葉菘藍看著那一堆東西,感嘆了一聲。

“是挺多。”葉辛夷亦是嘆道。

“板鴨、臘肉,這個是什么?也是臘肉嗎?”葉菘藍問道。

葉辛夷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金華火腿。”葉辛夷目光微微沉黯。

“哦。”葉菘藍畢竟年紀小,只知道都是些實用的吃食,還多是些肉食。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攢盒,看上去有些精致。

小姑娘自然是好奇,將那攢盒打了開來,“哇!這些都是什么?”

攢盒里自然都是些糕點和糖果,卻做得格外精致。

盒蓋一打開,便有一股甜香撲鼻而來。

葉菘藍小心吞咽了一下口水,雙眼已是放光,可那些糕點和糖果她卻一樣也認不得。

葉辛夷笑著望了過去,一樣一樣指給她認,“這是松子糖、麻酥糖、云片糕、桃酥餅、金華酥餅、松糕、燈芯糕……這些都是江南的糕點,所以,你沒有瞧見過。”

“江南那么遠?”葉菘藍小嘴驚得微張,倒是沒有半點兒疑慮江南的點心,她阿姐如何會知道?反正她阿姐一向神通廣大,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葉辛夷望著那兩攢盒的點心糖果,神思卻是剎那間有些恍惚起來,江南的點心……

往年每年的這個時候,顧太太的娘家都會從江南送不少年貨來,她每年都會分得這樣一攢盒的點心糖果,還有兩匹江南新出的錦緞。

顧太太在明面兒上,是從不會苛待庶子女的。

可顧太太從不知道,顧歡不喜吃甜。

不過,顧歡不在意,她不喜歡吃甜,可琳瑯喜歡啊!

每年一攢盒的江南點心,是琳瑯過年時最最歡喜的東西。

當中,她最喜歡的,便是麻酥糖了。

每一回,都舍不得吃,總會留到最后。

琳瑯……

葉辛夷別過頭,雙眼已是微微潤濕,她抬起手,悄悄揩了一下眼角。

“阿姐,這些東西怎么辦?若是被爹爹發覺了,必然是會問的。”葉菘藍沒有瞧見她的小動作,只是皺緊眉,苦惱地望著那一堆東西。

“先暫且瞞著吧!”梁申雖是好心,可這些東西若被葉仕安發覺了,葉辛夷幾乎直覺地就知道,會有麻煩。

葉菘藍點了點頭,可卻是止不住苦笑,“可是,能瞞得住嗎?你不是說,這些是江南來的點心,京城沒有么?”

葉辛夷亦是苦笑,“暫且先瞞著吧!等我再想想……”

回了房里,她卻是將那兩只攢盒里的東西一分為二,各挑了一些,裝進同一個攢盒里,只有麻酥糖,一塊兒不留地全放進了那一個攢盒里,然后,將那攢盒用布包好,拎著出了門來。

“菘藍,我有事兒出門一趟,可能要晚些回來,不用等我吃飯了。還有,午飯和晚飯,你記得幫我送去羅圈胡同。”

“好的,阿姐,你放心吧!”葉菘藍脆聲應道。

葉辛夷抬手輕拍了拍她的頭頂,轉身出了門。

三柳街在城西,葉辛夷要去的地方,卻是在城南。

城南宣南坊水井胡同。

葉辛夷從未來過,卻對那地方記得清楚,沒有來過沒關系,她還有一張嘴,路,就在嘴上。

要找到,倒是不難。

那水井胡同與其他的胡同并無什么不同。

狹窄的巷弄,積雪被掃到巷子兩邊堆著,但路面還是泥濘。

這樣的天氣,胡同內靜悄悄的,幾乎沒什么人,葉辛夷走了好一會兒,才碰上了一個出來倒煤渣的大娘,她連忙三兩步上前道,“大娘,請問,您知道這胡同里有一家姓莊的人家,他家有個女兒,從前在大戶人家做工的么?”

那大娘耳朵有些不太好,葉辛夷說了兩次,后來一次又提高了音量,她才聽了個清楚,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莊家的春妞兒啊?她家就在那邊兒數過來,第二家就是了。”

葉辛夷隱約記得琳瑯說過,她因著是春天生的,所以,在家時確實是喚作春妞兒。

當下便是大喜過望,點頭笑著應了一聲,“是呢,謝謝你啊,大娘!”

而后,便是迫不及待邁開步子朝著方才那大娘的方向而去。

身后那大娘卻是低聲嘟囔道,“這莊家早就沒人了,這小姑娘,難道是莊家的親戚不成?這個時候尋來?”

葉辛夷自然不知道這些,按著大娘所說,找到了胡同拐角處的第二家,抬眼便見得門上鐵將軍把門。

心里悵然若失的同時,卻還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也好,否則,她如今這樣,就算是見到了琳瑯,那又如何?她能以什么身份,什么面貌來面對琳瑯?能告訴她真話嗎?

自然是不能。這等怪力亂神之事,哪里能隨便宣之于口?

何況,就算說了,又有誰會信?

不見面,也好。

想著,葉辛夷已是嘆了一聲,自嘲一笑,彎下腰,將那個用棉布包裹起來的攢盒輕輕放在了門前的石墩兒上,只要有人開門,必然能一眼便看到。

最后抬眼看了一眼關上的院門,算了,她嘆息,這一生,她已是葉辛夷,哪怕是關切琳瑯,也只能在暗處。何況如今,她有什么能力來關切琳瑯?說不得,沒了她,琳瑯反能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