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鉞眉間輕攢,那碗餛飩早已放在邊上,不去問津了,一只手沒有規律地在桌面上輕敲,另外一只手則抬起,輕輕摩挲著鼻尖。
“我后來想了一下,那張臘月初十的求箋便該出自他之手,不過……他想問臘月初十什么?”
“因為,他也懷疑,那個殺手并非漢王派出來的,或者說,漢王也只是旁人手里的刀。”
他用了一個“也”字?葉辛夷挑起眉,“漢王背后,你覺得是誰?”
沈鉞漆眸星閃,望著姑娘,嘴角輕勾起一抹笑痕,她說的是漢王背后,便知道,她的想法與他的一般無二了。
這樣心有靈犀的感覺,挺不賴。
他反問,“你說呢?”
兩人四目相對,而后,幾乎是異口同聲,“南越。”
沈鉞點了點頭,“南越……狼子野心!不過,眼下在京城,乃至整個大名的布局,都還是其次,我真正擔心的是蜀中。”
葉辛夷目下閃了閃,自然知道,南越要想長驅直入,問鼎中原,最大的阻礙正是鎮守西南的夏家軍。
夏家……竟是與她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啊!
“百鬼樓既然給了你那些鋪子和名單,你打算怎么辦?要不……我幫你去探探?”她不知道,她肯將這些事告訴他,他心里有多么高興,哪怕他知道,她說的,還并不是全部,可這也是個再好不過的開始了。
只是不出他的意外,葉辛夷搖頭拒絕了,“不!我要親自去探!”
沈鉞壓下喉嚨口的一聲嘆息,“你想何時去?”
“等過完年再說吧!不著急!”葉辛夷說罷,手里的勺子又動了起來,舀了一個餛飩進嘴里,倒是吃得比方才香甜了許多,還不忘招呼沈鉞,“你也吃啊!都放涼了!小心一會兒胃里又不舒服。”
吃罷了餛飩,葉辛夷便要打道回府了。
那兩個小的興致正高,她也由著他們,給葉仕安和老鐵買了些酒菜,便與沈鉞一道回了三柳街。
回家后,沈鉞本要去給長輩們問安,誰知,葉仕安和老鐵卻是不在。
“那我便先回去了。”沈鉞遲疑著與姑娘告辭,雖然,她巴不得與姑娘多待一會兒呢,何況,這家里就只有他們兩人,天賜良機,偏偏……
“你先等等。”葉辛夷點頭“嗯”了一聲,并不留他,只是快步去了屋里,不一會兒回來時,手里拿著一個粗陶瓶。
“這是前回我爹調制的金瘡藥,藥效甚好,你拿回去用!”說著,已是將那粗陶瓶塞到了沈鉞手中,抬眼見沈鉞目光灼灼將自己看著,甚至嘴角已經勾起,意味深長笑起,葉辛夷哼了一聲,“你不是要跟我去嗎?那就得先將傷養好了,到時可別拖我后腿。”
“遵命!”沈鉞乖乖收起了藥瓶,應得響亮,“你說什么便是什么。”那笑,當真是甘之如飴的意味。
“那你回去吧!”葉辛夷開始趕人,他身上的傷雖然沒有見過,但想必是不輕,方才送她回來的一路上,那血腥味兒便越濃了些,這個人也太逞強了,表面上看不出半點兒異樣來。
沈鉞也知道自己的傷,否則,他方才也不會自己告辭了,再不舍得又如何?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愁沒柴燒呢。
何況,今日的種種,已足夠他心里甜成蜜,回味無窮了。
“那……我走了。”低低說了一聲,見得姑娘點頭,他才邁開步子,卻是一步三回頭,那個依依不舍啊!
看得姑娘都額角抽搐了兩下,沒眼看了,轉身走進了堂屋,放了簾子。從窗戶望出去,才瞧見人終于是走了。
沈鉞腳步輕快出了三柳街,一直到回了河槽西,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止住。
只牛子見了他,便是倒抽一口冷氣,“老大,你沒事兒吧?”
那衣肩上一團洇濕的痕跡,可不能是化了的雪水,何況,他家老大的臉色也白得厲害,是以,那張臉上此時掛著的滿足的笑容才讓他覺得心慌。
“老大能有什么事兒?我瞧著喜事將近,說不得多久,你就真能喊葉姑娘一聲‘小嫂子’了。咱們老大有了靈丹妙藥,再重的傷都能不藥而愈。”皮猴笑呵呵。
“少說風涼話,還不將老大扶進來。”書生溫潤的嗓音從堂屋內傳來。
衣裳剝下,本就還未結痂的傷口又崩裂開來,裹傷的布條早已被血浸透了,干了的血跡將布條緊貼在傷口上,書生冷著一張臉,盡量動作快捷且輕巧地將那布條揭去,即便如此,卻也不可能不疼。
沈鉞雖然一聲不吭,可渾身肌肉卻是緊繃,頃刻間,便已是汗濕雙鬢。
“你也輕著點兒,巴不得疼死我是吧?”偏還能說笑,語調如常,聽不出半分痛意。
“我看你是不覺得疼吧!這么折騰,小心媳婦兒還沒娶進門,自己先英年早逝了。”書生哼一聲。
“你這話里,怎么透著一股子醋味兒呢?我說書生,你我雖然兄弟情深,可你這心態得擺正了啊!我可是正常的純爺們,還是個心有所屬的,你可別肖想我啊!”
書生額角抽了兩抽,“我可沒有那么重口味,香香軟軟的女人不愛,偏愛你這又臭又硬的男人?”一邊插科打諢,一邊手下卻是半點兒不含糊,用烈酒給沈鉞重新將傷口清洗了一遍。
正待上藥時,沈鉞卻遞了一只粗陶瓶過來,“用這個。”
書生微微一頓,便將那粗陶瓶接了過來,打開瓶蓋后嗅了兩嗅。
沈鉞側著一雙眼瞄他,“怎么樣?”
“藥王谷葉家的配方能不好嗎?何況,你這未來的岳父還曾經是葉家最有天分,最被看好的接班人。”書生說話時,已是快手快腳上了藥,重新將傷裹好。
只要是聽著夸他心尖上那姑娘,或是那姑娘家里人的,沈鉞都是聽得異常開懷。
“你覺著,我這傷幾日能好?”
書生一頓,接著便是一哼,“幾日?我勸你還是安分些,那下手的人可是奔著要你命來的,這兩刀可只差一寸就進你肺里了,若非你身體底子好,只怕都撐不回來,你還想幾日便好?還真當自己服了靈丹妙藥啊?”
“我是擔心那丫頭……”沈鉞嘆了一聲,“她這般急,手里又有了線索,怕是等不及要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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