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辛夷動作微微一頓,這才仰頭看他,“我以為,定是要事……”
他不會想要告訴她,她自然也不會不識趣地問。
沈鉞眉間的褶皺深得能夾死蒼蠅,伸手將她還擱在他腰間的手緊緊抓住,一雙深墨般的眸子將她定定望著。
“你記著,我沒有什么事兒是不能告訴你的,所以,你也沒有什么是不能問的。”這話說得認真。
葉辛夷望著他,半晌,才眨了眨眼,“哦”了一聲。
而后,沒下文了。
她這樣聰慧,如何會不懂他的意思?
沈鉞心里有些發悶,卻不過片刻,又妥協似的嘆了一聲。
“段從來是奉了陛下的口諭,宣我入宮。”
入宮?葉辛夷終于是驚抬起了雙目,乾和帝既然準了沈鉞那么幾日的假,便是給他自己賜的這樁婚事體面的意思,若非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斷然不會讓他現在進宮。
葉辛夷雖然還是沒有問,但卻是皺起了眉心,眼含憂慮。
沈鉞到底是舍不得她擔心,抬手輕輕撫平她的眉褶,“別擔心!總不會是攸關生死的大事。你安心在家里等著,我去去就回。”
言罷,他深深看了葉辛夷一眼,轉頭便是大步走了出去。
葉辛夷望著她的背影,深深嘆了一聲,她還是不能習慣這男人已經是她的夫君,可顯然,這人就不高興了。
沈鉞并沒有離開太久,等到葉辛夷將那幾個箱籠差不多規整好時,他也恰恰回來了,面沉如水的模樣,顯然,并非好事。
“出什么事了?”葉辛夷吸取教訓,這回便是直接問了。
果然,沈鉞神色稍緩,“漢中那邊已是打起來了。”
葉辛夷眉心一攢,“所以,咱們暫且不能南下了,對吧?”
漢中離京城委實算不得遠,乾和帝有這古往今來所有帝王都有的通病,疑心重且怕死。
如今,這個時候,他必然不會讓沈鉞離了跟前。也難怪,沈鉞此時臉色這么不好了,此次南下,他可是打著為她尋解藥的心思。這樣一來,他的計劃不得不推遲。
沈鉞沒有料到她這么敏銳,點了點頭,“是啊!咱們怕是不得不暫且留下了。”
葉辛夷卻是想得開得很,“留下便留下吧!反正,這也不是我們能左右的,怪不著咱們。娑羅教不是那么有本事嗎?那讓他們去左右圣意好了。”
“正好,一次給了我半年的解藥,咱們也不著急。”葉辛夷笑著寬他的心,“而且,我還挺舍不得離開我爹他們的。”
沈鉞自然知道姑娘這是刻意寬慰他呢,他心里也另有計較,是不是立刻就南下,倒也無所謂。
于是,他也順勢道,“是啊!正好,過兩日梨花全開了,我可以陪你賞花。”
“你明日起,怕是就要回衙門了吧?還是要入宮當值?”葉辛夷一邊問著,已經是一邊回身去繼續方才做的事兒。
“明日不是還要陪你三朝回門嗎?我與陛下陳了情,等到后日再回鎮撫司衙門當差。”
眼下,漢王雖然動了手,可前線戰事不明,乾和帝雖然怕死,卻未必現在就需要沈鉞貼身相護。
只是暫且不讓他離京罷了。
葉辛夷將手邊兩個尺頭抱起,拿給他看,“你瞅瞅,這兩個顏色哪個好看?”
沈鉞低頭看去,那兩個尺頭一個是竹青色素面杭綢,一個則是石青色團花湖綢,卻都是適合男子的。
沈鉞心頭一動,含著兩分希冀,驟然抬頭望向她。
葉辛夷斂眸,像是沒有瞧見他有些熱切的目光,“我瞧著你的衣服盡是些藏青色的,樣式一般無二,不是直身,便是直裰,旁人還以為你就那么一件衣裳呢。”
“以前也就罷了,如今,你既然已經成了親,若是再那樣,旁人怕是要背地里笑話,還要說我不賢惠了。所以,我便想著給你新做兩身衣裳。”
今早,他離開之后,葉辛夷反省了一回。
他們既然已經成親了,不管因為什么,他待她好,卻是真真切切,未來太遠,尚不可期,可,如今,自己也該回報一二才是。
沈鉞聽說果真是要給他做衣服,那個高興啊!“都好看!都好看!你看著做就是。”
葉辛夷抬眼見他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那好!就這兩個顏色,一個給你做一身。只是,我的手藝可算不得太好,你可別嫌棄。”
其實,她的繡活兒也只是比著賀家母女,還有葉菘藍不是那么出彩罷了,這些年也常給葉仕安和葉川柏他們做東西,衣裳、鞋襪什么的,倒是不在話下。
“你能給我做,那就很好了,我哪里會嫌棄?”沈鉞是真正高興,漆眸閃亮如同星子,“那你要做衣裳,可是要給我量尺寸?”
葉辛夷抬頭看他,見他一雙深墨般的眸子里毫不掩飾的期待和熱切,卻是哼了一聲,“那倒不用。你之前那件衣裳是我補的,我看著挺合身,這尺寸我心里有數。”
“哦……”沈鉞那個失望啊,“不過,過了一個年,我總覺著我這腰身好像粗了兩寸,還是再仔細量量得好,你做得那么辛苦,若是不合身,那多虧?”
“我會記得留些余地,放心吧!”
“真的不量量?”
“你既這么不相信我,不如還是拿去外邊兒找成衣鋪子做好了。”
“不是不是,我這不是就提了一嘴么?”
沉默了片刻,“不過……你確定尺寸不會錯?”
“是你做衣裳,還是我做?”
“你做,自然是你做!你說了算!都是你說了算!”
用過午膳,日頭更是大盛。
今年開春兒便是好天氣,日日都是晴好。窗外那棵梨樹被這漸暖的日頭熏著,又開了不少的花。
窗戶半敞,微風輕徐,捎來淡淡梨花香。
葉辛夷就坐在臨窗大炕上,穿針引線,低頭做著衣裳,忍了又忍,卻終究是沒有忍住,抬起頭瞪了對面一眼,“你沒別的事兒好做了嗎?一直這樣盯著我作甚?”
沈大人自從換下了官服之后,就一直跟她隔著一個炕桌坐著,坐著也就坐著了,一雙眼更是一直盯著她,哪怕是喝茶吃點心時,也是一般。
沈鉞卻是臉皮厚得很,即便被盯著,仍然笑得馨馨然,“我是真沒什么事兒。你忙你的就是,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