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爹開口便阻撓她跟著,其實都在沈鉞和葉辛夷意料之中。
沈鉞能理解,也看不出別的異樣。說不得還寄望著她爹能夠攔住她,那么再多的委屈他也會甘之如飴,只因他打心眼兒里不愿她隨著一道赴險,可卻又答應了她,被她時刻防備著,不敢也不能反悔。更怕她果真如同之前說的,自己也能跟著,那更是冒險。
葉仕安也知不對,因而開口時,幾番猶豫,終究還是開了口。
葉辛夷也知,不能怪她爹,卻對沈鉞藏不住的愧疚與心疼,更堅定了要護著他的心。
葉仕安嘴角翕張,還想再說些什么,葉辛夷卻已經是語調平淡卻又認真地打斷了他,“爹!阿鉞他不只是我的夫君,他更是我的心上人。明知他此行兇險,我若不跟著,怕是要日夜懸心,寢食難安。他若有個好歹,我即便不會不孝到任性追隨他而去,可后半生也會活在無盡的愧疚與悔恨之中,苦不堪言。”
“爹……他前些時日才那般義無反顧將蠱毒引到了他自己身上,爹!”葉辛夷頓了頓,才又道,“這世間可還能再尋到一個這般待我的男子?即便尋到了,又如何?也不是我的阿鉞!”
葉仕安望著她,面上的情緒復雜糾結,眸中更是暗色駁雜,良久之后,他才嘆了一聲,幽幽苦笑道,“你不只長相越發像你娘,就是這性子也與她如出一轍。罷了!”他又嘆一聲,這嘆息卻帶著兩分釋然的意味,“要去便去吧,為父也攔不住你!”
葉辛夷面上露出喜色,笑道,“謝謝爹!”雖然她要做的事兒真還不是她爹能攔住的,不過能獲得她爹的首肯,她自然更是高興。
“不過……”誰知葉仕安卻又眉心微皺,轉了話鋒,“可一定要萬事小心才行。你和熒出平平安安出去,定也要全須全尾地回來,聽到沒有?”
葉辛夷本還有些不安,聽得這話,又笑將開來,杏眼彎成月牙兒的形狀,而頰邊兩個淺淺的笑旋滿載著蜜意,“爹就放心吧!爹別總是忘了我可不是那等弱質纖纖,只等人保護的姑娘。”
葉仕安望著閨女那張燦爛的笑靨,也只有無奈搖頭的份兒了。
葉辛夷出得門來,便見得沈鉞負手站在墻邊那棵棗樹下,正仰頭往上看著。
他個子本就高,自他們成親之后,她給他做了好些衣裳,倒是不再拘泥于那一樣的深色或是幾乎別無二致的款式,將他打扮起來,卻也不輸城中那些個風流倜儻的貴介子弟,在她眼中,他倒是比之那些人要好看上許多,他身上陽剛的男兒氣,已是如今很多大名的勛貴世家們身上所缺失了的。
此時他一身月白鑲寶藍色斕邊的直裰,長身玉立在那棗樹下,陽光從枝葉間篩落,恍似一道道金線射了下來,或粗或細,卻是縈繞在他周身,他整個人便好似沐浴在金光中一般,那畫面美好得讓葉辛夷都有些不忍上前去打擾。
可沈鉞卻怕是已經聽到了她出門來的腳步聲,卻不見她靠過去,便是轉頭望了過來,嘴角勾著笑,眸間噙著淡淡的疑慮。
葉辛夷漾開笑容迎上前去,很是自然地伸手挽了他的胳膊,笑問道,“在看什么呢?”看得那般專注。
沈鉞抬手往著頭頂指了指,“看這棵棗樹啊!你瞧瞧,都已經結上果子了。”
葉辛夷跟著抬頭看了看,可不是么?棗樹的花本就細白纖小,他們近來又許久未曾來過三柳街了,何時花開過了也是不知,如今那枝葉間隱隱已有好些果子了,雖然還瘦小,卻結了不少,看樣子,今年又能得不少的棗子吃。
“時間過得真快。”沈鉞突然感嘆道。
葉辛夷恍然,自然想到他是憶及她那回在樹上打棗子,卻一頭一臉從墻根兒上栽下去,正好砸在他懷里的事兒了。
兩人相視而笑,笑容中各有難言的意味,可卻又不需言語,彼此都能看得明白。
這般的兩心相契,葉辛夷從前想也未曾想過。可不就是白駒過隙,歲月倥傯么?大半年前,砸到他懷里時,她滿心滿眼就是不愿與他有半分牽扯,可如今,她卻只盼著與他朝朝暮暮,歲月久長。
沈鉞笑望她一眼,抬起頭來,往堂屋門口張了張,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我去跟爹說會兒話。”
她這般笑瞇瞇地出來,定然是已經說服了葉仕安。葉仕安雖是同意了,可這心里卻未必安定,是以才一直沒有出來,他總得去給老丈人吃顆定心丸。
葉辛夷點了點頭,也知道他的用意,看著他進了堂屋,她轉頭去灶房里與葉菘藍一道準備晚飯。
沒一會兒,老鐵也來了。聽說了他們要南下巴蜀的事兒,也很是擔憂,本來要跟著他們一道去。葉辛夷一聽,趕忙出聲勸阻,他早前才跑了一趟,回來還沒有歇上多久呢,他年紀到底大了,哪兒經得起這般折騰?上一回回來,他便老瘦了一大圈兒。是以,這回,葉辛夷說什么也不會讓他跟著的,只是老鐵性子犟啊,后來還是沈鉞為難道這回他是出公差,讓葉辛夷跟著已是勉強,卻是不能再帶別的什么人了,又反復保證定會護得葉辛夷周全,老鐵這才不甘不愿打住了,再不提要跟著他們的事兒。
只是,到底不太高興就是了,直到吃飯時,他喜歡的好酒好肉上來,他那張黑臉才算轉晴了些。
葉辛夷悄悄松了口氣,沖著沈鉞豎了豎大拇指,還是他有辦法。
莫說老鐵了,就是她爹,臉色也比之前好看了許多。
等到用罷了飯,知道他們不日就要南下,定還有許多事情要準備,葉仕安便也不留他們,卻是給他們收拾出了一個包袱的成藥,有治傷寒的,防泄痢的,有金瘡藥,還有解毒丹,齊備得很。
沈鉞和葉辛夷都知道他的用心,謝過之后便都接了。
林秀蘊也拿了一只瓷瓶遞給他們道,“這是我這些時日煉制的,你們先拿著吃著,既是要南下,我這兩日便再趕著多制一些,有備無患,回頭走之前再過來取一趟。”
沈鉞和葉辛夷心中感念萬分,卻不知還能說些什么,只得雙雙道,“有勞師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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