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夏家不關注水西安氏,又如何會對這些事情如數家珍?方才夏長河也好,現在夏夫人也罷,他們對安氏兄妹的態度都說明了一切。
而夏夫人對這些事情這么了解,要么是夏長河告訴她的,要么是她自己起心留意的,前者可見她在夏長河心中的地位,后者則足可看出這已不是一個僅限于內宅的普通婦人。
葉辛夷心里一時翻江倒海,看著夏夫人時,便有一瞬的晃神,然而就是那么一瞬,一雙眼尾微微上挑的丹鳳眼便是瞄了過來,柔得像水一般,卻又暗藏鋒銳。
葉辛夷心下一“咯噔”,連忙垂下頭去,心里驚疑道,嗬!居然這么敏銳?
夏夫人的目光在葉辛夷身上定了一定,才笑著道,“沒有想到你身邊伺候的,居然是個漢人?”卻是問的安香。
“是啊!想著要來成都府,帶個漢人要方便許多。我們寨子里通曉漢話的族人并不多。”這個問題上安香倒是沉穩得很,畢竟這是早就商量好的說辭。
夏夫人點了點頭,“這倒也是設想得周到,看這樣子,已是個媳婦子了?”說話間,瞄著葉辛夷頭上盤著的婦人發髻。
這回問的是葉辛夷了。
葉辛夷微微屈膝,行了個福禮,笑著道,“回夫人的話,奴婢當家的也正好就在安少爺跟前當差。”
“這一口京片子說得真好,居然還是京城人士嗎?”夏夫人極有興致一般,一邊問著話,一雙眼一邊溫和地落在葉辛夷身上。
即便明知她在打量自己,可那分寸卻掌握得極好,并不讓葉辛夷感覺到半點兒威迫不適,因而,她也是笑著道,“奴婢家是保定府的,本來家里做著些小本生意,上一回辦了貨想著來蜀中跑一趟,誰知道卻在路上遇了山匪,還好安少爺路過,剛好救了奴婢夫妻二人的性命,我們已是血本無歸,又對安少爺無以為報,蒙安少爺不棄,便在他們跟前討口飯吃。”
“原來如此,倒也算是一場緣分了。既是跟著安香,那便盡心當差,總不會虧待了你。”夏夫人微微笑道。
葉辛夷自然是恭聲應“是”。
夏夫人的目光挪開,總算沒有再落在她身上了,葉辛夷恍若全不在意,面上自始至終的沉靜。
逛了會兒園子,覺得累了,便在亭子里坐著歇了會兒,早就有丫鬟擺上了瓜果糕點,坐著又是閑話幾句。
雖然已然入秋,可天氣還是熱得厲害,這園子中綠蔭遮蔽,已算得比其他地方涼快了,但蜀地天氣多是悶熱,因而走了這么一會兒,都是一身的汗了。
尤其是安香一身夷族盛裝,面上都有些汗。
葉辛夷低聲跟夏府的丫鬟詢問了兩句,一會兒便有人端了盆涼水來,葉辛夷將帕子用涼水浸濕后遞給了安香,“姑娘,擦擦汗。”
安香微微一怔,旁人不知道葉辛夷的身份,她卻是知道的,卻沒有想到她當真這般伺候她。
“姑娘?”葉辛夷輕喚了一聲,安香反應過來,接過了帕子,輕輕擦了擦額頭鬢角還有手心,果然便覺得輕快了許多,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夏夫人手里正捏著一顆荔枝在自己剝,紅艷的果皮,瑩白的果肉,襯著她一雙恍若冰肌玉骨一般的手,居然甚是好看。
她這會兒微微笑著,雖然臉廓已經不再如少女般纖巧,卻有一種別樣的風情,“倒是個周到的。”
安香和葉辛夷自然又都是一番謙辭。
略坐了一會兒,許是夏夫人自己也覺得累了,便是笑著道,“這天兒也太熱了,我瞧你這些時日舟車勞頓,怕也是未曾歇好,還是先去歇一會兒吧!正好,也去瞧瞧我給你備的住處可還喜歡,若是有什么不合意的,或是缺了什么,盡管告訴我。”夏夫人說著,已是站起身,攜了安香的手便走出了涼亭。
“夫人……要不,你就去歇著吧,讓個人領我們去便是了。”安香神色略有些不安,顯然夏夫人的殷勤讓她有些不自在。
夏夫人目光一轉,便好似明白了一般,聞弦歌而知雅意道,“也好,那我就偷個懶兒了,一會兒下晌還有給你們兄妹辦的接風宴,我還要去廚房盯一盯,看他們備得如何了。”
“麻煩夫人了。”安香忙道。
夏夫人讓一個丫鬟來為她們領路,一路穿花拂柳而去。安香垂著眼走著一言不發,葉辛夷落后一步,目光卻似不經意一般四處觀望著,實則卻在悄悄記路。
夏夫人給安香安排的住處是個兩層的繡樓,喚作“挽綠閣”,坐落在錯落有致的花樹當中,左近是一大片芙蓉,右首則是幾棵有些年頭的桂花,應該有月月桂的品種,還未走近,便已嗅得桂香幽微。
那小樓自然也布置得很是雅致,足見用心。
奉命為她們引路的丫鬟,看那妝扮,比之一般的富家姑娘也不差什么,定然是在夏夫人跟前得用的。
她方才自己說了,喚作丹兒。
丹兒笑盈盈領著安香和葉辛夷在小樓里轉了個圈兒,話不多,卻都在點子上,“姑娘看看,可有什么地方不妥的,或是缺了什么,您就告訴奴婢,奴婢好去辦。”
安香搖了搖頭,笑回道,“這已經很好了,不差什么,多謝夫人和諸位姑娘們費心了。”
“姑娘哪里的話,自從接了安少爺的信,知道姑娘要來,夫人便日日盼著,這小樓里的一應擺設都是夫人親自張羅的,就盼著姑娘能夠喜歡。”這也是個會說話的,每個字里都透著真切的笑音兒一般,難怪能得夏夫人信重。
安香笑笑,又致了一回謝。
丹兒說不打擾姑娘歇息,便要告辭離開,末了,領了兩個丫頭上來,“知道姑娘身邊有人伺候,但總該有兩個熟悉府里的,給姑娘跑跑腿兒也好。這個是茉兒,這個是芝兒,往后就留在挽綠閣聽姑娘使喚了。”
夏夫人留了人伺候,自然是其周到之處,安香不好推辭,便笑著應了。
丹兒這才笑著告辭而去,那兩個丫頭也是乖覺的,一個說去給姑娘端午飯,一個則說去端水來給姑娘梳洗,便都退了出去,小樓一樓的雅廳內眨眼便只剩了安香和葉辛夷兩人,安香愣了好一會兒,才眨著眼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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