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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這動靜,那個撐船的艄公是個矮瘦的個子,竟很是靈活地一跳便躍到了那小船中間,對那胡商笑著低聲道,“老大,這是有人在想你呢。”
“別不是嫂子在罵老大吧?”胡商后頭還蹲著一個粗壯如牛的身影,也戴著一個面具,默默蹲在船尾處,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盤腿坐在小船正中的那胡商一身深色暗紋的錦緞衣裳,身形比之中原人要高壯許多,雖然戴著面具,可也能看出手上頸上肌膚粗礪,臉上還隱隱長著絡腮胡,應是剛剃過,還是短短的青茬子,聞言,那面具后的一雙冷眼卻是睇了過來,好似隱隱咬著牙的含怒嗓音從面具后悶悶傳出,音量壓得低,可話語里頭透著的警告卻是真真切切,不容錯辨。
“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一會兒就把你們扔上馬背,讓人押著你們回成都府去?”
這一粗壯如牛,一矮瘦似猴的組合太過明顯了些,除了牛子和皮猴不作他人想,而能被他們稱之為“老大”的除了沈鉞,也沒有其他人了。
沈鉞帶著人偷偷潛回京城,沒有想到京城戒備森嚴。若非牛子和皮猴居然因為擔心他們,也跑了回來,在城外剛好遇上,借著車馬行的名義,讓他扮作送貨的胡商,怕是還不能如此輕易安全地進了京城。
可,京城是非之地,他萬分不愿他們待在這兒,他打心底里是真想將他們倆捆著送回成都府都好,卻抗不過皮猴和牛子兩個鐵了心跟他一道涉險,更不可能不承認有他們在,他行事確實方便了許多。
譬如此時,他正是要借著胡商的名義往藍玉寶樓探消息,不放心其他人,皮猴早早便備好了這艘船,親自做了艄公,牛子則扮作了他的親信,與他一道前往。
沈忠他們則只是守在外圍,他們雖是練家子,功夫更遠在皮猴和牛子二人之上,可比之皮猴和牛子,卻有萬萬不及二人的油滑,和能讓人不自覺放松警惕的憨厚。
皮猴和牛子,當初本就不起眼,又離開了京城多時,稍稍做些偽裝,又有車馬行做掩護,便能成為他最好的偽裝。
嘆息一聲,沈鉞沉斂下眸子,牛子無心之言,倒也是戳中了他心頭隱憂。他回京的事兒怕是瞞不了歡歡兒多少時候,她自來聰明,這會兒說不得已是知道了。若是知道,只怕還真如牛子所言,正在狠狠罵他呢。
“快要到了!”正在這時,皮猴斂了面上的笑容,低眉垂眼作出一派與其他艄公并無差別的姿態來,回到船尾,一邊搖著櫓,一邊壓低嗓音道。
沈鉞聞言抬起頭來,果然瞧見水流漸趨平緩,河道也寬了起來,遠遠已能瞧見燈火輝煌的藍玉寶樓,可不就是要到了嗎?
他理了理衣襟,沉定下心神,低聲道,“一會兒定要謹慎行事。”一口流利地道的京片子卻已經收了起來,變成了帶著些許異國口音,顯出兩分怪異感的嗓音來。
牛子和皮猴兩人都只是低低“嗯”了一聲,便再未交談。
他們一會兒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兒,都要讓他們緊著精神,出不得半點兒差錯。
夏延風不如他們即將踏入險境,可卻也半點兒不輕松,在葉辛夷跟前,不過眨眼,便已是一身的冷汗,打迭著僵硬的笑容,帶著兩分討好,小心翼翼地道,“那個妹妹,別生氣……老大……熒出他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迫不得已?他不過就是想要把我撇下這才使詐。真是個混蛋!”咬著牙,葉辛夷又罵了一句。
葉辛夷不是傻子,她在離開這里兩日之后,便起了疑心。仔細一想,便已明了了個大概。
不過骨子里的大局為重卻生生拖住了她的步伐,來這里確定之前,她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卻不過還心存了一絲僥幸。
如今,這最后一絲希冀也落了空。
“那……你想怎么辦?”夏延風心里沒底得很,望著葉辛夷小心翼翼問道,就怕她張口便說她要追著往京城去。
那京城,如今可不是那么好進的。而且,沈鉞千方百計瞞著她,不就是為了不讓她去嗎?自己若攔不住她,回頭沈鉞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葉辛夷卻并沒有如夏延風所想的那般要不顧一切追去,卻是沉斂著眸色望向窗外。
晴明的夜色,漫天繁星,那個方向,正是滔滔長江,耳邊還能隱約聽見江水奔騰的聲響,葉辛夷望著那一處,卻驀然鏗鏘道,“他這般瞞我,不就是因著京城如今更成了虎穴龍潭嗎?他擔心我的安全,不讓我去,那我便讓他再無后顧之憂。”
“你想怎么做?”夏延風覺得自己對著這夫妻倆都一樣的心驚肉跳。
“打過江去。帶著大軍,一路打到京城去,這樣,他總不用再擔心了吧?”葉辛夷語調平平淡淡的,好似只是在閑話家常一般,而不是說這么要命的事兒。
夏延風快要瘋了,這么大的事兒,怎么從她嘴里說出來,就好似只是說今日要做個什么菜一般?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能心平氣和地道,“辛夷……這事兒不是你以為的那么簡單,別說咱們如今不能有太大的動靜,若果真引得武昌衛注意,到時兩面夾擊,就糟了。就是我們只面對前頭南京衛的人,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蕭敬此人,比我們之前想象的還要難以對付。”
他們來時,秘密將長江以南邊上的一個營地端了,偷偷換上了自己的人。
其他的人則偷偷化整為零,散入百姓之中,或是就近藏匿。
最近幾回特意試探北岸,都是一觸即走,幾番挑釁,若換做旁人,早就沉不住氣了,蕭敬卻半點兒不受干擾,仍然只是有條不紊地巡防,加強兵力看守,暗自警戒,以及斥候探查,此人別的不說,帶兵打仗上確是有一套。
何況,京城還暗地增兵派糧,他們如今可是兵多糧足,加之長江天險,這么難啃的硬骨頭,要想啃下,不只不容易,還怕不小心硌了牙。
“那有什么?既是不容易對付,那只怕就是南京衛的主心骨了,擒賊先擒王,拿下他,南京衛也就不足為懼了。”這樣的大話,經由葉辛夷那般平淡地說出來,就跟那日她說不服就打到他們服一樣的狂妄,卻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