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歡

669 交易

轉了一圈兒,四下里好像都無人,朱景雩沒有下馬,目光沉斂地四處逡巡著。

“這邊!”一聲口哨自暗夜中傳來,一道身影在他目光望過去時,便是動作敏捷地朝著上山的方向急縱而去,動作不慢,卻也不快,剛剛好能夠讓朱景雩不至于跟丟了,卻也追不上。

小湯山不高,山上多是京中權貴之家,乃至皇家的溫泉行宮或是別院。只是,這個時機選得甚好,國喪期間,加之才剛剛入秋,這小湯山上的院子里多是空置著,各家院子都只留了幾個人把守,院門緊閉,在這暗夜之中,恍若一座空山。

朱景雩縱馬跟著那人,直到前頭再也行不得馬,他這才縱身跳下馬背,跟在那人身后,繼續往前走。

卻是越走越偏,不過路卻從往上,漸趨平緩下來。直到眼前一處山崖,隱隱可聞水聲。

山崖不高,可那也是處山崖。

何況,那山崖邊上燃著火把,一個女子被綁著手腳,掛在崖邊一棵歪脖子樹上,腳下懸空,底下便是怎么也有幾十米高的山澗,這個高度,摔下去也是要命的。

朱景雩眉心一皺,下意識地便是朝著那抹身影疾步而去。即便在這暗夜之中,隔著一段距離,那女子頭上又還罩著一個布套,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不是顧歡。事實上,多年不見,就算顧歡此時就在他面前,女大十八變,他也未必還能只從身形一眼就認出她吧?

須臾間,朱景雩心口急速地躍動了兩下,即便面上不顯端倪,可步履間的急切卻還是出賣了他。

“三公子可別著急!”就在這時,一把明晃晃的鋼刀被舉了起來,指向了那將女子吊在樹上的繩索之上,那些個也站在崖邊,將那女子團團圍著,面上皆是蒙了黑巾的綁匪都是目光亮燦地將朱景雩盯著。

朱景雩腳步一剎,目光仍是凝在那女子身上,眉心皺起一道深褶,轉手從衣襟處掏出一個布袋便是朝著那個方才向他發聲,明顯是這伙兒人領頭的那一個扔去道,“你們要的銀子!”

那人接過那布袋,將里面的銀票拿出,借著火把的光亮點了點,眼中便是閃過兩分滿意,“三公子果真言而有信,數對了!”

朱景雩目光仍是牢牢膠著在那輕輕踢著雙足,嘴里“唔唔”含糊叫著的女子身上,望向這些人時,臉上神色閑淡中透著兩分不耐煩,“既然你們要的東西已經驗過了,還不放人?”

“三公子這般痛快,咱們自然也不好拖拖拉拉!小的們,放人!”那人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是不客氣地將那布袋掖回自己胸口處放好了。

他那些手下倒是聽話,利落地抽出刀刃來,將那繩索一斬,另外一人已經拽住繩索,一個巧勁便將那女子接住,手環在女子腰間時,卻呵呵笑著掐摸了一把,絲毫沒有瞧見朱景雩一瞬間沉暗的面色,“來吧!三公子,人給你了,接著!”話落,卻是將人直接扔了過去。

朱景雩眼底種種暗光閃掠,電光火石間,還是上前,展開雙臂,將人接住了。

只是還不等將那頭上罩著的布袋取下,看個究竟,便聽得方才那個領頭的笑呵呵道,“銀貨兩訖,這樁買賣,咱們可是成了。三公子雖是個爽快人,但我們兄弟不巧得很,剛剛好還接了下一樁生意,都是為了養家糊口,只有對不住了,三公子!”

那人面巾后傳出的聲音明明笑著,可卻讓人感覺不到半分暖意,言語間,他與他那些手下已是紛紛將手里的兵刃亮了出來,在火把的光亮下,那些刀尖劍刃都泛著雪亮的光,沾染了幾絲雨,透出森森寒意。

“小的們,上!送三公子上路!”話落,那些刀光劍影同時兜頭朝著朱景雩砍了來。朱景雩將懷里的人攔腰一抱,往后急撤兩步,同時,自他身后射出數道黑影,轉眼便與那些個綁匪斗在了一處。

那些綁匪沒有料到朱景雩居然并非孤身一人前來,雖然沒有想通明明已經一再確認過他身后沒有尾巴,這些人究竟是如何跟上來的,眼下卻已經顧不上了。朱景雩帶來的人都是高手,只是他們這群亡命之徒若是要怕,當初也就不會接這樁生意了,雙方斗在一處,一時間,打得是難分難舍。

朱景雩這個時候終于有空去揭開那女子頭上罩著的布袋,袋子取下,細雨紛飛中,微弱的火光下映出女子的一張臉,他微微瞇起眼來.......眼底的光卻是一點點隕滅了下去。

“公子!”不知過了多久,刀兵交接之聲漸漸弱下,邊上響起方南的聲音,朱景雩抬起頭,冷冷望著那幾道瞅著空檔,飛也似地逃往暗夜中的身影,薄唇含著一縷刀鋒般的冷銳,冷誚地一勾道,“悄悄追上去!”

方南領命應了一聲,便是帶人追了上去。

朱景雩已經將懷里的女子推了開來,站起身,輕輕彈了彈衣襟和袖口,榮豐已經很有眼色地撐著傘過來,遮住了朱景雩的頭頂。

朱景雩居高臨下,低頭瞥了一眼軟倒在地上的女子,話語間毫無溫度地道,“將人帶回去,我要問話!”而后,便是帶著人邁開了步子。

然而,才走了不過兩步,他陡然覺得不對,停下步子時,前頭兩個暗衛急促地喊了一聲“公子小心”,幾聲破空之聲已是從前頭迫面而來,擋在他前頭的兩個暗衛,應聲倒了地。

其余剩下的暗衛則立刻拔出刀刃,有幾人搶身而出,另外的,則將他團團圍護其中。

入了秋,這夜也一日長過了一日,都不知過了多久了,這夜卻好像還是沒有盡頭一般。相思合衣躺在榻上,輾轉反側,卻是半點兒睡意也沒有。聽著外頭夜雨瀟瀟,打在樹葉之上,她神智反倒越發清明起來,左右也睡不著了,她索性披衣而起,屈膝抱著自己在床上發了會兒呆。

掛在墻上的西洋鐘嘀嗒嘀嗒的聲響喚回了她的神魂,她轉頭往鐘上一看,想著時辰差不多了,便干脆起了身,點亮了燈盞。

外間守夜的丫鬟被驚醒了,忙起身來看,“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嗎?”

“沒什么,爺應該快回來了,我起身去迎他。”

丫鬟轉頭看了看窗外深濃得看不到盡頭的暗夜,心里嘀咕了一聲,轉頭卻見相思不似說笑,在她發愣時已經顧自穿戴了起來,忙打迭起精神,悄悄掩下一記呵欠,上前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