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一諾只覺得滿腹怒氣無法宣泄,她隨手抓起隔間門口黑木高幾上的一個小茶杯,狠狠往黑不隆冬的隔間里面砸過去!
砰地一聲脆響!
站在黑暗處的男子忍了忍,還是沒有出來。
溫一諾握著手機,完全不知道隔間里面還站著一個人。
她以前也沒有這么不警惕,但是現在被怒火沖昏頭腦,五感的敏銳度都下降了。
她深吸一口氣,對手機另一邊的蕭裔遠再問了一遍:“是嗎?真的是三個人?都有誰呢?”
蕭裔遠張開就要說“沈如寶”的名字,可是突然想到溫一諾跟沈如寶不對付。
要是被她知道他現在和沈如寶坐在氧吧的包廂里,哪怕是有別人在場,她都會更生氣。
而且她本來就在氣頭上。
蕭裔遠小心翼翼,不想橫生枝節,心念一轉,他淡定地說:“幾個生意上的朋友,有一個你認識的,是傅夫人的私人秘書,叫冒蘭的,幫我們競過標。”
“還有兩個人是她帶來的朋友,都是商場上的大佬,想看看能不能幫忙的。”
溫一諾這時不僅生氣,而且覺得悲傷。
到了這個時候,還騙她……
就算有三個人,為什么不說沈如寶也在?
還是她也算商場上的大佬?
如果沈如寶算是商場上的大佬,那自己可以算得上天師界的巨佬了!
跟個白癡談生意,還要幫他打官司,她能幫什么忙?
圖她能哭會鬧善挑撥嗎?!
溫一諾一顆心徹底冷了下來。
他看她不順眼,她也看他不順眼!
是青梅竹馬的光環蒙蔽了他們的雙眼嗎?
為什么以前沒有這些問題呢?
溫一諾一時也想不明白,腦子里亂糟糟的。
她握著手機靠在隔間的門上,抿緊了唇,一只手搭在門邊那個黑木高幾上,摩挲著另一只茶杯平息著怒氣,一邊呵了一聲,淡淡地說:“是嗎?那你是不是暫時不會回來了?”
蕭裔遠猶豫了一下。
傅氏財團的冒蘭特意幫他帶的書,還介紹沈投的副總裁沈召南給他認識,說實話,確實是非常好的機會。
他作為一個沒有根基,完全靠自己往上爬的年輕人,很明白機會的重要性。
但是,在他心里,溫一諾還是比這些加起來都要重要。
想明白這一點,他閉了閉眼,溫柔地說:“不,我馬上回來,你別走,就在家里等我。好嗎?”
溫一諾能感覺到蕭裔遠猶豫了一下。
他沒有第一時間答應回來,也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實話。
原來她在他那里,已經成了退而求其次的“第二位”。
溫一諾被深深傷到了,心里的堰塞越堵越重,她沒辦法面對蕭裔遠。
她怕自己這時候看見他,會直接打死他。
她抿了抿唇,連著喘了兩口氣,才斷斷續續地說:“不用了……你的事情要緊,你別回來,冒蘭是個很厲害的人,如果是她要幫你,你跟她好好學學……我先回家了。”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關了手機,然后將手邊一直在摩挲的那個小茶杯又一次砸向隔間里面。
又是一陣脆響。
這一次,有一道渾厚的男聲從黑暗中響起,低笑著說:“……這就太過份了,有一還有二?”
一個身穿剪裁非常合體的定制西裝的男人,兩手插在褲兜里,從隔間的暗處緩步踱了出來。
正是溫一諾在沈家的王府花園見過一面的沈召南!
她驚訝地瞪大眼睛,“……你一直在里面?!沈先生,你怎么能偷聽別人打電話?!”
“我沒有偷聽,我是先來的,你是后來的。你要在我面前打電話,我也由得你。可是你不能屢次三番拿東西砸我。嘖嘖,你看上去弱質纖纖,下手真夠狠的。”
屋里那兩只被摔碎的小茶杯,可是真正的“碎”,那碎片砸得如雪花般飛濺。
“我就砸了兩個小茶杯而已,等下出去我會賠償。”溫一諾強自鎮定。
沈召南撣撣自己的西裝,淡笑著說:“賠償?那我的西裝呢?”
他指指自己西裝上面幾道被飛濺的碎瓷片劃過的痕跡。
溫一諾:“!!!”
那套西裝一看就特別昂貴,說不定一套就值一輛車的錢。
溫一諾雖然不缺一輛車的錢,可是對一個平時精打細算的小財迷來說,只享受數錢進賬的樂趣,要她拿一大筆錢出來“賠償”,那真是比挖她的肉還難受。
溫一諾有些緊張,想不認賬,可是又不好意思。
沈召南看著她局促的樣子,輕笑著搖頭,“好了,我是逗你的,不用你賠。我不是那么小氣的人。只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是姑娘家,比君子還要貴重,為什么動不動就要動手呢?這樣不好。”
見面就教做人,這些男人是不是個個認為女人都是沈如寶那樣不知世事的小可愛,連走路都走不穩的大頭蓮巨嬰?
溫一諾才懶得管沈召南怎么想。
在她眼里,沈召南就是一路人,而且因為是沈如寶和司徒秋兩個討厭鬼的親人,在她這里,他比路人都不如。
溫一諾翻了個白眼,“你躲在屋里面,我又沒有透視眼,怎么知道你在里面?既然你是先來的,也看見我進來了,就應該出聲警醒我。”
“可是你一言不發,躲在那里鬼鬼祟祟,擱我這兒裝什么高尚呢?知不知道什么叫‘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沈召南微窒。
他是個綿里藏針的人,平時雖然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兒,但是說話從來滴水不漏。
這是第一次被人從不可思議的角度給懟了,他居然一時想不起怎么懟回去。
溫一諾冷哼一聲,特意警告說:“沈先生好自為之,別多嘴多舌,跟個碎嘴婆子一樣討人厭。”
她說完才轉身離開。
而蕭裔遠那邊心情還是震蕩不已。
他今天負氣離開,溫一諾不僅追了出來,還很“大度”地讓他留下來跟人繼續談論官司的事,這樣好的老婆,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這一瞬間,蕭裔遠甚至原諒了溫一諾對“天師”這個位置的執念。
如果她喜歡,就讓她玩吧。
他會更加努力的工作,往上攀登,能成為她的后臺,為她撐腰!
蕭裔遠心情如同雨后的晴空,霎時開朗起來。
他臉上露出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微笑,像是山蒙微雨,綺麗瀲滟。
沈如寶看得呆住了。
她知道蕭裔遠長得很好看,但是好看到這種程度,還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的臉上迅速飛起兩道紅暈。
沈召南這時走了進來,剛要說話,不經意看見沈如寶癡癡看著蕭裔遠的樣子,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笑著說:“貝貝,爸爸剛才打電話給我,說他有急事,馬上要去國外,現在已經上飛機了。”
他們沈家有自己的私人飛機,平時不管出國,還是在國內,都不會跟大家擠商業飛機。
沈如寶回過神,嘟起嘴說:“才剛回來,又走了,爸爸跟你說他要去干嘛嗎?”
“生意唄,還能有什么事。”沈召南坐到沈如寶身邊,也就是蕭裔遠對面的位置。
順手拿起茶壺,給蕭裔遠斟了一杯茶。
看見茶杯,沈召南忍不住想起剛才被溫一諾砸碎的兩個小茶杯,嘖了一聲,搖搖頭,問蕭裔遠說:“我聽蘭姨說了你做的那個專門做后期特效的人工智能軟件,我也在追看那部仙俠劇,確實很好看,效果非常棒。”
得到沈召南的認可,蕭裔遠雖然不意外,但還是暖心的。
這是來自商場大佬的認可,也是他信心的源泉。
人不可能無緣無故自信。
真正的自信,是因為做出了一個個成績,并且逐漸得到大眾的認可。
沒有成績而盲目自信,那不是自信,是自大,通俗地叫,叫傻叉。
蕭裔遠覺得有些慌亂的心漸漸有了依托。
他知道自己沒有抄襲過別人,但是被對方降維打擊的時候,還是會彷徨,會緊張。
他今年才二十四歲,從大學畢業才兩年時間。
直接從象牙塔步入詭譎多變的商場,他只能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機會,把自己當成海綿,努力地吸收經驗和知識。
智商是天生的,但是情商是后天養成的。
商場上的閱歷,更是需要時間來鑄就。
這方面,那些出身世家的人比他這種平民百姓有著先天的優勢。
因為他們有著家人朋友的耳濡目染,悉心教導,從小就在這種環境中生活,他們的閱歷,比他足足多了二十多年。
他只有非常努力,才能奮起直追。
因此他很仔細地跟沈召南談起自己的制作過程,他說得那樣專注而認真,姿態更加迷人。
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認真工作的帥哥更是帥得無與倫比。
沈如寶雖然一個字都聽不懂,可是她看著蕭裔遠說話心里就特別舒服,身上也暖洋洋的,那些身體里常常感受到的疲憊和乏力,在蕭裔遠身邊似乎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是比她待在司徒澈身邊還要舒服的感覺。
沈如寶瞇起瞳色略淺的雙眸,不知道自己的唇角翹了起來。
冒蘭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她心里一動,不過很快按捺下來,笑著說:“我叫了一些零食和小菜,還有一些果汁和飲料,大家邊吃邊談。”
一邊又對沈如寶說:“貝貝,如果你覺得我們說話太枯燥,可以去那邊的屋子看電影,他們有很好的放映設備,你想看什么看什么,動漫電影也有很多。”
沈如寶笑著說:“蘭姨,我喜歡聽蕭哥哥說話,雖然我聽不懂,可是覺得學到好多東西。”
沈召南笑著揉揉她的頭發,憐惜地說:“聽不懂怎么學東西?”
“就是因為聽不懂,才要學啊!”沈如寶偏著頭,還把腦袋在沈召南的手心里蹭了蹭,就像溫一諾曾經在蕭裔遠手心里做過的動作一樣。
蕭裔遠的心弦幾不可察地跳動,他又在想溫一諾了。
此時溫一諾已經回到自己家的大平層。
溫燕歸和張風起的房間已經關了燈睡下了。
老道士房間里的燈卻還開著,房門半掩,屋里的人坐在床上,戴著老花鏡在看一本很古老的書。
溫一諾推開了老道士的房門,喃喃地說:“……師祖爺爺……”
她滿臉彷徨,像是跟主人走丟了的小奶狗,眼神濕漉漉的,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老道士放下自己的手,朝她招招手,和藹地說:“一諾,到爺爺這邊來。”
溫一諾緩緩走進去,隨手關上房門。
她來到老道士床邊,片腿坐在地上,趴在老道士床邊,喃喃地說:“……師祖爺爺,我心里很難過。”
老道士沒有說話,只是慈祥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溫一諾忍了很久的淚,終于傾巢而出。
她嗚嗚地哭泣:“……師祖爺爺,為什么呢?他為什么要騙我呢?先是岑春言,又有沈如寶,為什么他要瞞著我?”
“是不是他心里有鬼?是不是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已經讓他疲憊了,厭倦了?”
“我知道他跟她們沒有實質上的瓜葛,可是無意的隱瞞比有意的欺騙還要讓我難受!”
“這難道不是他對我們感情的背叛嗎?”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他對那些女生都不假辭色,從來不會做讓我誤會的事。”
“可是現在……到底是我跟不上他的腳步,還是我們的路本來就是不同一條?”
“男人真的是圖新鮮嗎?”
“愛情的保鮮期,真的只有一年嗎?”
“那一年之后,如果已經結婚的人,要怎么一起生活呢?”
“婚姻不是相愛的人的結合嗎?”
“師祖爺爺,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么?”
溫一諾哭得稀里嘩啦,不能自已。
這些話,她對她媽媽溫燕歸都沒說過,因為覺得難以啟齒,是自己心底深處的隱私。
可是面對老道士,她卻有種什么委屈和隱私都可以傾訴的感覺。
她信任他,比信任溫燕歸還多。
老道士嘆了口氣,拿起床邊的紙巾盒遞給她,說:“哭吧,哭完擦擦眼淚,又是一個好姑娘。我們一諾啊,從來就不會被這些事情打倒的。”
溫一諾拿過紙巾盒,擦了擦臉。
她沒有被老道士的話勸慰,只是搖了搖頭,說:“不,這件事確實很打擊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甚至有一瞬間,覺得死了就好了就不會為了這些事煩惱了……”
老道士的手頓了頓,呵呵笑道:“一諾,你這些話可是讓老道羞愧了。老道一輩子沒有談過戀愛,沒有結過婚,也沒養過孩子,我怎么知道為什么呢?你問錯人了。”
“真的沒有?連動心都沒有過?”溫一諾擦干眼淚,好奇問道。
很容易的,她哭完之后,心情就舒暢了,注意力也轉移了。
老道士搖搖頭,“沒有,一次都沒有。”
“那不可能啊!”溫一諾大奇,“您是不是自己忘了?少年人怎么會沒有喜歡心動的時候呢?”
“我確實沒有,我自己也很奇怪。可能是我運氣不好,沒有遇到能讓我心動的人吧。”老道士感慨地說,“我還是覺得,做學問,學道術,比談戀愛有意思。”
溫一諾深以為然,連連點頭,“師祖爺爺說得對!我以后也要做一個專心搞事業的人!”
她抿了抿唇,終于說:“師祖爺爺,我想離婚。”
這是第一更,今天兩更哈。
第二更晚上七點半。
群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