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趙如語根本沒空理他。她內心的崩潰無人能知。她很想大哭,她比任何人都惶恐,也比任何人更茫然。
別人的惶恐不安,只是被嚇著了。過了今晚,看到明天陽光明媚,心就會慢慢安定下來。等魏氏被行刑之后,大家的日子該怎么過就怎么過。趙元良會再娶一個妻子,趙靖立和趙靖安仍然讀他們的書,練他們的武。
而她趙如語,上輩子固定的人生軌跡看不見了,心中的惶恐不安怕是附骨之疽,不到她死,她這顆心怕是安定不下來吧?
為什么?為什么呢?
為什么這輩子跟上輩子差得那么遠呢?
為什么老天就看不過,非得給她整出這么多幺蛾子,毀了她原有的大好前程呢?
她不貪心,她真的不貪心。她不求比上輩子過得更好,她只想跟上輩子一樣好。
可如今,魏氏犯了這樣的大罪,還在被砍頭。魏家滿門流放。有這樣的母親和外祖,平南侯夫人又怎么可能讓她嫁給傅云朗?
如果不嫁傅云朗,她怎么辦?
正院前,大夫人冷眼看著趙元坤一家子離去,轉臉對還站在原地的趙靖泰道“泰哥兒,你今晚回大房住。”
“啊?好。”趙靖泰胖胖的小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原先前院還有大哥、二哥,偶爾父親、二叔也會宿在前院。現在大哥、二哥回二房侍疾了,父親估計還得回大房跟母親商量事兒,前院就只剩了他一人。
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他一個小孩子實在沒有安全感,自然希望能呆在父母身邊。
他走過去扯了扯趙如馨的衣袖,朝她笑道“姐,咱們回去吧。”
說完,他似乎想起什么,轉頭看向許熙,猶豫著道“五姐姐,你呢?”
“我回我住的院子就好。”許熙笑道。
今天在場的所有人,大概屬她最冷靜了。
她回府后知道趙元勛和大夫人布了局,就知道魏氏不會有好下場。她和趙靖立各歸各位,分家,也都是預料之中的事。別人對這情景有惶恐有不安,而她卻是樂見其成的。
身世大白,再分了家,大房之人都是心正的。除了防著點趙元坤作死,這個家里就沒什么好令她操心的了。她也能放開手腳賺錢刷分搞事業了。
她抬起頭看向大夫人,正準備跟她告別,就聽大夫人道“熙姐兒,你別去馨蘭院了,直接回品茗居住。東西我會讓下人幫你搬回來。”
許熙也知道馨蘭院太偏僻不安全。現在府里是多事之秋,還是跟老夫人住在一起的好,有利于府里集中人員守護。況且,她還有話要跟大夫人說,品茗居離大房近,方便。
她環顧了一周,看到聽令于趙元勛夫婦的下人們都還站在這里,沒有主子發話都沒敢動,遂笑著點頭道“好的。”聽話地領著青楓等人離開了。
大家都走了,這里只剩了趙元勛夫妻倆和一眾下人。
出了這樣的大事,趙元勛和大夫人還有許多事要做。
府外有魏家人,府里也有魏氏的陪房,有跟魏氏相關聯的人。
這陣子用許熙做誘餌,抓了幾個。但還有其他的,也不知這些人有沒有包含禍心,親近魏家要為主子出頭報復的。
盡管魏丘倒臺是幾個高官在做推手,但根源還是因綏平伯府更換孩子之事而起。魏家想要報復,肯定要沖著綏平伯府來,在魏家人徹底被流放之前,府里可不能掉以輕心。
趙元勛到外院去安排劉管家和護院加強防護,大夫人則安排劉婆子、岳婆子她們在內院巡視。
這樣大夫人仍不放心,她開口道“侯……咳,老爺。”
大夫人一直喚趙元勛為“侯爺”,這會兒要改稱呼,還真不容易。
趙元勛收回目光,看向妻子。
“你派個護院,去朱府找我大哥,讓他們派些人手過來,守護一下家里。”
趙元勛點點頭“夫人考慮周到,我這就叫人去。放心,這些日子我會讓人將家里家外都嚴密監控。”
他們夫妻在這里忙碌,許熙回到品茗居也沒有睡,吩咐點絳“你去路口看著。要是大夫人回大房了,你跟我稟報一聲。”
點絳應聲去了。
過了差不多有一頓飯功夫,她才提著燈籠回來,稟道“姑娘,大夫人回去了。”
“是她一個人,還是跟大老爺一起?”許熙問道。
點絳面色有些古怪地看了許熙一眼,想來對她稱呼趙元勛的用詞有些不習慣。
“是一個人。”點絳道,“侯……啊大老爺沒回來。”
許熙放下筆,站了起來“走吧,跟我一起去大房。”
袁嬤嬤聽了,趕緊站起來,又叫上青楓,一起隨許熙出門。
到了大房,彩蝶聞聲出來,看到許熙十分詫異“五姑娘這是有什么事嗎?”
“嗯,我有幾句話要跟大夫人說。”許熙道。
雖說身世已經明了,圣旨都下了。但趙元勛和朱氏還沒時間讓她改口,她也不好就這么自己叫起爹娘來,可稱呼他們為大伯、大伯母又不適合了,所以她干脆直接稱他們為大老爺、大夫人。
“夫人累了,剛洗了澡,正準備躺下呢。姑娘有什么話就直接進去說吧。”
原先許熙作為二房的姑娘,因為老夫人和大夫人對她的另眼相看,這些下人都不敢對她有絲毫不尊重。
現在知道她才是大夫人的孩子,趙靖立是個冒牌貨,大家同情許熙之余,更加不敢怠慢她了。否則,彩蝶沒去請示過大夫人,是不會讓她直接進內室的。
許熙頷首,走進了內室。
彩云、彩霞服侍大夫人脫了衣服,讓她躺上床,正要放下帳子,就看到許熙進來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大夫人一看她就想坐起來。
“我沒事。”許熙連忙上前接住她,“我說幾句話就走。”
大夫人還是靠坐了起來,披上彩云遞過來的衣服“你說。”
“我聽說,魏氏剛嫁進來的時候,魏家的家境不怎么好?”許熙問道。
大夫人點點頭“是。魏丘是寒門子,靠著當小地主的岳丈的資助,才考上的進士。他們當初連宅子都是租的,家里的下人也沒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