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嘆了口氣,問道:“現在怎么辦?”
陳康搖搖頭。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俱都一籌莫展。
他們早已把趙知微得罪得死死的,這會兒跑過去跟趙知微和解,拍康時霖和甘綸的馬屁,還來得及嗎?
陳康想了想道:“總得試一試。你是太子的人,如果趙大人不想得罪你,只要你先低頭,想來她也不會為難你。”
“試?怎么試?”蔡耀宗煩躁地道,“鬧成這樣了,我還能拿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務糊弄她嗎?鹽、糧拿得拿出一項來給她管,才能顯出誠意。你覺得我拿哪一樣好?”
陳康的眉頭也緊緊地皺了起來。
大晉的鹽政實行民制、商收、商運、商銷的商專賣制度。南陽雖不產鹽,但得到衙門批準的鹽商從鹽產地把鹽運過來后再轉賣出去,這一倒手,利潤極為可觀。№Ⅰ№Ⅰ
而這些專營此項的鹽商都是他跟蔡耀宗從眾多競爭者里挑出來的,每年都給他們孝敬極為豐厚的錢財。
一旦蔡耀宗把這一項交給趙知微,以趙知微這厲害的手段和咄咄逼人的性子,定然會牢牢勒住這些鹽商的脖子,讓他們不得不倒向她那邊。到時候他跟蔡耀宗每年的奉供沒有了不說,趙知微拿著往年的賬目查出不妥,進行要挾,沒準還要他們把往年吞下去的錢財給吐出來。
鹽是專營,沒有競爭,又是人人都需要的東西,利潤極高,所以這一項是萬萬不能讓出去的。
至于糧,因為南陽是土地肥沃,是大晉的產糧之地,每年收糧、賣糧,他和蔡耀宗能從中賺取大量的利潤,那些里長也會孝敬巴結他們,他們想辦什么事,一呼百應,既有錢,還有權。讓他們把這一塊給趙知微,也很舍不得。№Ⅰ№Ⅰ
想來想去,陳康道:“要不還是給糧吧。”
趙知微初來乍到,就仗著她的背景深厚在衙門囂張跋扈,讓劉宏宇和李利都倒向她那一邊,那是因為他們這些朝廷命官受朝廷和京城權貴的轄制。
可南陽這里的富商、鄉紳、里長就不一樣了。他們跟京城權貴八竿子打不著。只要他們不犯法,吳懷寺和吳宗想治他們也沒辦法。他們反而不怕趙知微。
趙知微這種清高自傲的貴族小姐,跟那些商人、莊稼漢根本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想讓富商、里長們認可趙知微,愿意服從她的管理,每年順順利利地交賦稅,那簡直不可能。
糧食牽扯的人和事比較廣,跟當地富商、鄉坤和百姓都有關系,因此其中的貓膩和道道極多,搞不清楚這些道道的人不光沒辦法獲取利潤,沒準還要惹上一堆麻煩。№Ⅰ№Ⅰ
富商、鄉坤、里長能為上官所用,反過來也能給上官添麻煩。只要他和蔡耀宗私底下扇動扇動,這些人鬧上一鬧,不按時按量交賦稅糧食,就夠趙知微喝一上壺的。
到時候,趙知微不能按時收夠糧稅,只能老老實實把糧這一塊再還給蔡耀宗。
所以,權衡利弊,不如把糧這一塊主動交給趙知微去管。
陳康把他的這些想法跟蔡耀宗說了。
蔡耀宗點頭道:“我也是這么想的。”陳康的想法,跟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那我去跟劉大人說,讓他從中調停?”他道。
陳康點點頭:“劉大人應該也不想看到你跟趙大人相斗。”
蔡耀宗立刻起身,跟著陳康一起出去,就看到幾個面生的人抬著兩個柜子模樣的東西走進院子來。№Ⅰ№Ⅰ
劉宏宇和李利站在廊下,正好奇地打量著這兩個柜子。
蔡耀宗見幾人抬著柜子進趙如熙的屋里去了,他問劉宏宇道:“這是什么東西?”
劉宏宇神情微妙地道:“保險柜。”
他抬了一下眼皮,看了蔡耀宗一眼:“你們不是說卷宗和賬目十分重要,不容有失嗎?趙大人專門從家里搬了兩個保險柜來放置這些東西。”
蔡耀宗:“……”
陳康:“……”
這保險柜老貴了,京城權貴幾個幾個地往家里搬,但地方上的官員,因為它貴,家里也沒有多少貴重東西要放的,因此買的人極少。倒是富商們買的多。
蔡耀宗和陳康貪了這么些年的財物,家底子是有的。但蔡耀宗得的錢財有一半都交到了太子那邊去。陳康掌管著黑白兩道,錢財不缺,但手底下跟著吃飯的人不少。他以一個典吏的身份維持現在的局面不容易,收到手的錢多,撒出去的也不少。№Ⅰ№Ⅰ
因此兩個人都舍不得花錢。
為著手里那些見不得光的賬目,好不容易買了一個保險柜,他們都跟寶貝似的藏在自己的臥室里,平時連打掃衛生都自己親自上手。
可現在,看到趙如熙輕描淡寫地搬了兩個保險柜來裝衙門里這些發黃的卷宗和賬目,兩人差點流下了心酸的眼淚。
可這還不算完。
李利也是被蔡耀宗和陳康兩人欺負狠了。這會兒有機會叫兩人不爽一下,他很是樂意。
他道:“趙大人家的周管家剛才說了,這保險柜,是他家姑娘跟工匠一起研制出來的,然后跟皇上一起合伙做的這個買賣。趙大人跟幾位大人在一起共事也是一種緣份,如果幾位大人有意買保險柜,趙大人愿意以成本價賣給幾位大人。”
蔡耀宗:“……”
陳康:“……”
難怪這位趙大人這么厲害,口口聲聲說寫折子給皇上。她都跟皇上一起做買賣了,皇上能不給她這點面子嗎?
兩人心里又想哭卿卿。
蔡耀宗越發后悔,當初他為什么不往京城里多打聽打聽趙知微的底細呢?否則她一來,他就態度極好地把幾樣事務分給她,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
他是為什么要招惹這樣一位煞星。
陳康則眼珠子亂轉。
蔡耀宗跟趙如熙扛上,他可沒有。他都沒有跟這位趙大人打過罩面,沒有正面得罪過她。
如果他現在改為跟趙大人合作,從而攀上皇上這棵大樹,他還需要殫精竭慮地維持南陽的局面,事事小心翼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