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一陣有節奏的聲音從花園的平地上傳來。
六皇子身后的太監見自家主子站在那里不動，不由催促了一聲：“殿下，您再不去，小郡王殿下就要回去了。”
蕭令琮這才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繞過一叢開得極為燦爛的花，蕭令琮就看到一個眉眼精致、粉雕玉琢的三歲小孩兒穿著一身利索的衣褲，正繃著胖嘟嘟的小臉拍著皮球，臉上的肉肉隨著他的動作一顫一顫的。
旁邊，一個七八歲的小太監正給他數著數。
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站著兩名御衛和兩名十幾歲的太監和一個宮女、一個嬤嬤。御衛最是機警，他們剛剛出現，御衛就朝這邊看了過來。
蕭令琮走近，見御衛等人打算給他行禮，他連忙擺手，朝蕭韶鐸那里示意了一下。御衛等人就悄沒聲息地行了禮，沒有出聲。
“……九十七，九十九，一百。”小太監清脆的聲音傳來，數到一百就停了報數。
蕭韶鐸卻沒停手，而多拍了一下，這才停了下來。
他喘了一會兒氣，抬起頭來，嚴肅認真卻又奶聲奶氣地對小太監道：“小栗子，你數錯了。是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你把九十八數漏了。”
“啊？”小太監茫然地撓了一下后腦勺，“是嗎？”
蕭韶鐸小大人一般嘆了一口氣，很想說“小栗子你真笨”，可想起娘親說的話，他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道：“你回去多學學數數吧。”
說著他轉過頭來，想要交待兩個太監教小栗子，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蕭令琮。
他連忙閉上嘴，似模似樣地朝蕭令琮行禮：“小鐸兒見過六皇叔。”
蕭令琮詫異地問道：“你認識我？”
他們雖也都住在宮里，但東宮和蕭令琮住的皇子所離得有一段距離。蕭令琮不愛出門，蕭韶鐸因為年紀小也被拘在東宮，所以叔侄倆除了過年家宴時見過一面，平時都沒碰過面。
現在已是秋天，過年時才兩歲半的蕭韶鐸隔了大半年還記得他，怎么不叫蕭令琮詫異？
不說小時候，便是現在，蕭令琮十三歲了，大半年前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要不是特別重要的，他都不怎么記得。
他作為一個不受寵妃嬪的兒子，在太子一家面前自然是不重要的。更何況，當時鎮南王、靖平王等郡王帶著家中孩子也參加了宴會，在場的足有三、四十人。
當時太子領著眼前的小家伙見了一圈禮，便回主桌去了。他跟蕭韶鐸都沒說上兩句話。
所以看到蕭韶鐸認得他，他覺得十分奇怪。
“是啊。”蕭韶鐸仰著小臉，疑惑地看了蕭令琮一眼，“去年過年，宴會上小鐸兒還給六皇叔行過禮，六皇叔給了小鐸兒一個金項圈做禮物呢，小鐸兒怎么會不記得六皇叔呢？”
蕭令琮：“……”
他忽然想起，太子妃傳說是有過目不忘之資的。難道眼前的小家伙也接了她的記性，過目不忘嗎？
想著剛才蕭韶鐸跟小太監的對話，他問道：“你現在識字了嗎？剛才我聽你跟小太監說數錯數了。你能數到多少了？”
作為小皇孫，蕭韶鐸除了趙如熙和蕭令衍親自教導外，還有幾位大儒給他上課。所以他雖才三歲半，規矩禮貌卻是一樣不缺的。
蕭令琮是他的皇叔，是長輩。
現在長輩問他功課，他趕緊束了手，站得直直地回道：“回六皇叔，小鐸兒已識字半年，《三字經》、《千字文》都已學過了，現在能自己看母妃給小鐸兒編的故事書了。彭太傅上個月已開始給小鐸兒講《論語》。”
“至于數數，小鐸兒一歲半就能數數了，現在正在跟齊太傅學雞兔同籠。”
說到這里，蕭韶鐸的神色帶了點小苦惱，小眉頭都皺了起來：“我就想不明白，為什么那些宮人要把雞和兔放在同一個籠子里，不能分開裝呢？實在是太麻煩了。”
說著，他還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那小模樣，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看得旁邊的太監、宮女和御衛都一臉的姨母笑。
蕭令琮：“……”
不等蕭令琮說話，那個嬤嬤走了過來，朝蕭令琮施了一禮：“殿下見諒。剛才小郡王拍球出了汗，老奴需要用布給他隔在背上，以免受寒。”
蕭韶鐸剛停下拍球她就應該過來了。只是蕭令琮過來跟蕭韶鐸說話，要是她冒然打斷，傳出去，定然要讓人說太子一家不把六皇子放在眼里。
當年蕭令譜殘廢，蕭令衍昏迷不醒，嫻嬪就開始蠢蠢欲動。這一舉動讓皇上極為不喜。看在六皇子面上雖沒把她打入冷宮，卻是再不待見她。
后來蕭令衍好了，趙如熙又生了蕭韶鐸，蕭令衍被立為太子，蕭令琮就不怎么被人關注了。
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現在嫻嬪不受寵，蕭令琮雖在吃穿用度以及教育方面不被虧待，但在太子一家面前，終是成了背景板。
要是她的舉動不當，傳揚出去，就要給太子一家招黑。
所以她耐著性子，直到實在覺得不能再拖下去，這才上前打斷他們的對話。
“沒事，身體要緊。”蕭令琮趕緊道。
奶娘先擦了擦小鐸兒背和頭上的汗，再用一塊小布巾在他背上墊了一下，又溫聲對蕭韶鐸問道：“小主子出門前，娘娘再三叮囑過小主子什么，小主子還記得嗎？”
蕭韶鐸點點小腦袋：“娘親說，出了汗，要趕緊回宮洗澡換衣，以免受涼。”
“對。”奶娘笑道。
說著，她站了起來，朝蕭令琮施了一禮，退了兩步。
蕭韶鐸這才對蕭令琮道：“六皇叔，今兒個遇到您，小鐸兒真高興。只是小鐸兒出了汗，要回家洗澡了。以后有機會，小鐸兒再跟六皇叔說話。”
蕭令琮點點頭，在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把奶糖：“今日偶遇，六皇叔身上沒帶什么小玩意，只有幾顆糖，還望小鐸兒不要嫌棄。”
說著，他把奶糖遞給蕭韶鐸。
蕭韶鐸連忙用雙手捧了接過，道了謝，遞給奶娘，又朝蕭令琮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正正經經地走了一會兒，他轉頭看看，發現從他的視線里看不到蕭令琮了，這才邁開小短腿，朝東宮飛奔。
“慢些，殿下，小心摔著。”奶娘連忙在后面喊。
“哈哈哈，小栗子，來追我啊。”蕭韶鐸的小奶音越來越遠。
蕭令琮站在那里呆了一會兒，這才轉過身來看了太監一眼，慢慢轉身，回了皇子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