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楊錦川站了起來。
“以后你不要這樣,若是讓爹爹知道了,我還不得遭上一頓責罵?”回頭拉著楊錦川一并在杌子上坐下,“你嘴唇都干了,喝口水再說話。”
楊錦川看了看她,倒是把話聽了進去,他把茶水一飲而盡后坐得筆直。
楊青菀見狀,才問了問他的傷勢,“如今可有好些了?”又想起方才那一番拉扯,不禁皺了皺眉頭,“剛剛動靜不小,傷口疼不疼?會不會裂開了?你讓我瞧瞧有沒有流血了。”
說罷便要幫楊錦川看看后背。
楊錦川自是拒絕,楊青菀卻來了脾氣,“你若是想見母親,便不要與我對著干。”
他果然安靜了下來,在杌子上坐了坐,便配合地轉過了后背。他大抵有些不習慣,解衣裳的動作有幾分扭捏,楊青菀沒忍住笑了他一句,“我是你的姐姐,作什么羞答答的。”
回頭則是讓流菊進來幫忙。
楊錦川扭頭看了她一眼,面色都紅了,卻沒反對。
待楊錦川褪下了衣裳露出后背那一片猙獰的鞭痕時,楊青菀倒吸了一口涼氣。
縱橫交錯的,果然有幾處地方的傷口裂開了,往外流著血,看著觸目驚心。
楊錦川想把衣裳穿起來,“三姐姐別看了,其實現在好多了,不大疼。”
楊青菀心知這話是安慰自己的,他的后背看著竟沒一處是好的,有些鞭痕還很深。更何況他前陣子才因為疼痛難忍,實在遭不住才尋了短見,哪里會不痛?
流菊連忙進了屏風去取些紗布和治傷痛的藥出來。
楊青菀近來因著清風齋那位出事,幫著上過幾次藥,眼下給楊錦川上藥得心應手。她幫著把流出的血給擦拭整理了之后,便煞是熟練地拿紗布沾了藥粉,一處一處小心翼翼地給涂抹上了。
完事之后,再看楊錦川時才發現他竟已大汗淋漓,猜想著上藥這個過程眼下還是痛苦的。
她遞了絹帕過去給他,楊錦川不接,楊青菀硬塞他手里,“這是你姐姐的帕子,有什么好顧慮的。”
他這才握在手里,輕聲道了謝,“謝謝三姐姐。”
卻是不愿用手帕。
楊青菀見了也沒多說,始終還記得楊錦川這次上門的目的。二人坐著喝了會茶,見楊錦川緩過來了,才一道出門往榮華園去了。
榮華園十分安靜,比起往日要清靜許多。
據說因著趙氏休息不好嫌人多了太吵,便遣走了一部分的丫鬟婆子,如今院子里伺候的人足足少了一小半。
劉媽媽見楊青菀過來探望趙氏很高興,一眼瞧見與她一起過來的楊錦川,面上卻猶豫了。
“……三姑娘,不是老奴不愿放行,而是夫人下了令,不愿見其他人。”劉媽媽一面說,一面朝跟前的兩位小主子道歉,“您也知道夫人如今情況不好,大夫也說了不能再讓她受到刺激。老奴亦是牢記在心,故而才不敢放二公子進屋,就怕夫人的心情會有影響。”
楊青菀瞅了瞅她,“劉媽媽確實盡心盡力了,倒是辛苦了。”
劉媽媽自然不敢邀功,只說是她應該做的。
楊青菀往里看了看,又輕聲說,“我倒是想問問,川哥兒過來的這兩三次,你是否往屋里通傳了?”
劉媽媽搖了搖頭,“老奴生怕夫人傷心,一個字也不敢讓她知道,故而二公子這幾次過來夫人都是不知曉的。并且也不是老奴膽大,而是夫人先早的時候與老奴聊過,說眼下最不愿見到的便是二公子和三姑娘。”
楊錦川抿了抿唇,面色到底發了白。
他忽地插了話,“不然算了,省得母親看到我不開心。”
楊青菀卻不贊成,“看看你說的是什么話?你如今也知道母親是因為什么變成這樣,這個時候你更應該告知母親你真正的想法。你若是后悔了也應該讓母親知道,你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何時認識到錯誤都不算晚,只要認錯了,她自然就欣慰了。”
回頭則是與劉媽媽道,“劉媽媽你說是不是這個理?以往的時候母親最是疼愛他們這幾個。雖這次被傷透了,可她怎么會不想見川哥兒?不過是太失望罷了,劉媽媽您總得給川哥兒及母親一個機會。”
劉媽媽想了想,道了聲是。許是被說動了,她回頭往屋里匆匆瞥了瞥,終是把人給放了進去。
“只是老奴還得冒犯地提上一兩句,還請二公子您說話注意些。”
楊錦川嗯了一聲,眸底有了感激之意,隨后便迫不及待地往屋里去了。
楊青菀則是與劉媽媽做了保證,“你放心,我會在旁邊看著,更何況如今川哥兒已經認識到了錯誤,斷不會說什么過激的話。”
劉媽媽點了點頭。
二人短暫說了兩句之后,楊青菀便也進屋去了,她順手帶上了門。
她將將走到屏風處,便聽得里頭傳出了哽咽的說話聲,忽地便頓步不前。
“母親,我來看您了。”聲音里到底是透露了震驚,再次響起的聲音哽咽得更厲害了,“您、您怎么會瘦了那么多?您這樣下去不行,須得聽大夫的話乖乖吃藥吃飯,如此一來,您的身子才能漸漸好起來,總不能叫我們擔心不是?”
好半晌,才有一道縹緲的聲音應他,“如今說這個有什么意義,那日你們把我丟下了,可曾想起我是你們的生母?”
就因著這句話,楊錦川泣不成聲。
“母親,那日當真是誤會,姐姐過來找我的時候我還不知府里都發生了什么。見姐姐慌里慌張的,想著多半事情敗露了,故而也沒多想拿了包袱便跟著她走了,哪曾想到您當時還在清風齋里……”
楊錦川抽抽噎噎地解釋著,包括出事那日的種種,以及楊思漪的所作所為。
事后又是誰救了自己,自己如何認識到了錯誤,到最后則是表達了心頭的懺悔,說了以前是自己貪得無厭,不應該逼著趙氏計謀世子之位之類的。
楊青菀還是第一次見楊錦川哭得這般慘,她在屏風邊上站了站,終是悄無聲息地退到正廳去,給他們母子二人留了說話談話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