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州大水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京嵐城中。
僅一天的時間,韓州城城南和城東兩個地區將近一萬人被困。尤其是城南地區,以低矮的茅草屋和平房為主,受損的情況更是嚴重。即使許海晏和其余一群救援人員日夜不停地進行救援,依舊有部分百姓被大水沖走,杳無蹤跡。
而那些被救援出來的百姓,因為受到驚嚇,情緒變得極為不穩定。再加上韓州城資源有限,根本不足以支撐這么多災民。許海晏同李惟楚他們帶著剩下的部分修河款去其他郡縣購置了部分物資,但也僅僅是杯水車薪,只能讓現下的情況得到些許的緩解。
“陛下,這就是韓州城現下的情況。”
紫宸殿。
許海晏派回來的人將奏折呈給皇帝,簡單明了地說明了韓州城此刻的情況。許承乾從陳若弗手里接過奏折,翻開來仔仔細細地看上了許久。
“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
放下奏折,許承乾低頭看著上面許海晏的字跡,嘆氣一聲道:“原本因為與風峽堤壩在這時候出了問題,所以朕派丞相大人前往,卻沒想到正巧撞上了暴風雨天氣,還夾帶著天河凌汛的日子……”
“這也不是陛下想看見的結果。只能說是天意難違,才會這么恰好讓丞相大人遇上此事。”
陳若弗在一邊寬慰著許承乾,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惋惜。
要是別人在場,估計還以為許海晏已經死了。
“你回去稟報丞相大人,就說賑災所需要的物品朕會馬上派人送過去。我會再派一些人過去幫助進行救災,你暫且先回去復命吧。”
“是。”
得到許承乾的命令,信使立刻起身離開紫宸殿,火速趕往韓州。
等到信使的人影徹底消失在殿內,許承乾將那封奏折隨意地折上,扔在一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陛下昨晚沒有休息好?”
“朕倒是沒有想到,這個許海晏的命這么大。”
許承乾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陳若弗趕緊上前扶住他,低聲說道:“這韓州城突發洪水,看來老天爺都想收了他。”
“平日總見他文文弱弱的樣子,聽回來復命的人說,他的武功恐怕一點不弱。”
“這會兒是不是該說,真不愧是三哥的兒子……”
“瀛王的智慧,又怎么會勝于陛下?”陳若弗開口讓許承乾寬心,小心翼翼地扶他走下臺階。
“你倒也不必在這方面恭維朕。”
許承乾淡淡地說著,“朕的這個三哥,心思可深沉著呢。輪起心思來,我未必能勝得了他。”
若非如此,恐怕在他登基之前,他就已經死在自己的計謀之下了。
從前總見他對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的樣子,差點一晃神被他這種表象所迷惑,以為他真的無心皇位,只想做個閑散王爺。
直到那天,自己在北辰同東麗一戰中設計陷害四哥許承新,他在背后不顯山不露水地推波助瀾,一手促成了許承新的死亡,他才明白。
許承慶才不是什么安于平穩的人。
他只是一直在等待機會。
從那以后,許承乾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提防著他,生怕他在自己身后捅刀子。明里暗里同他較量了數次,卻從來沒有動搖過他的地位分毫。
直到今天他坐上了這讓萬人艷羨的龍椅,依舊是惶惶不可終日。
許承乾突然站住腳,回頭往自己剛剛坐著的龍椅凝望著。
“瀛王心思深沉,可最終他的兒子不還是落在了陛下的手里?”陳若弗知道陛下的性子,每次提到瀛王,都會是這樣一副頭疼的狀態,“陛下您皇權在握,對瀛王這樣一個小小的王爺,根本無需擔心。”
“但愿如此。”
許承乾回頭往偏殿走,想到原本安排好的萬無一失的計劃居然就這般黃了,心頭難免郁結:“不過,朕倒是沒有想到,這個李惟楚,居然敢三番四次壞我好事。”
“前些日子冬至宴會上,她敢那般駁回陛下對她的邀請,陛下便應該除了她。”
“她現在整日待在丞相府中,即便想除了她也無從下手。”許承乾想到那個李惟楚公然在眾人面前裝瘋賣傻駁了自己的面子,這會兒還助許海晏脫險讓他逃過一劫,更是氣上心頭。
“先前看她著實有才,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決定將她留下來,希望她能夠棄暗投明為我效力。不過,既然她如此不識好歹,那我便只能痛下殺手了。”
“陛下準備怎么做?”
“先前他們復命說,李惟楚似乎是個女兒身。不過太遠看的不太真切。要是這件事是真的,那只需要借題發揮,就能把她拉下來。”
許承乾回到偏殿躺在塌上,陳若弗立刻命人將新鮮的水果點心擺上,把碳火生起。
“不過陛下,這畢竟沒有直接的證據,我們如何才能坐實她女扮男的身份?”
“陛下!”
外邊守門的太監突然走進偏殿向許承乾稟報,“丞相府上門客孫之鈺先生求見。”
許承乾哼笑一聲,指著那外頭對陳若弗說道:“你瞧,證據這不就來了?”
旋即轉頭對那個傳話的小太監說道:“去把孫先生請進來吧。”
“是。”
外頭的孫之鈺很快就走進了偏殿,對著側臥倚靠在龍榻之上的皇帝恭敬行禮:“見過陛下。”
“朕之前安排你做的事有結果沒?”
“自然是有了結果,不然我也不會匆匆過來面見陛下。”孫之鈺言語之中有些得意。抬眼瞧見許承乾微微抬手示意他繼續往下說,孫之鈺這才繼續開口。
“原先見郡主同李惟楚十分親近的時候,我便已經對她有所懷疑。后來臣曾經在酒樓聽到李惟楚身邊的丫鬟說她會保守好這個秘密,當時我還在想這個秘密究竟是什么。之后陛下告訴我她有可能是女兒身,我這才想明白,于是順著這條線往下查。”
“在郡主入京之前,她曾經感染過一次小小的風寒。我調查了京嵐城的醫館,找到了她曾經去看病的那家,詢問把脈的那個郎中,那位郎中親口所言,那李惟楚的確是女子的脈象。”
“不僅如此,她曾經跟郡主一同去過浣花閣,那里邊的一位伙計同我說,李惟楚的手手指修長光滑無比,的確像是個女人的手。”
“最后,我的婢女在她的房間里找到了束胸用的布條還有一身黃粉色的女裝。”
聽完孫之鈺的匯報,許承乾從龍榻之上逐漸起身。陳若弗也跟著替他高興,旋即開口問底下的孫之鈺:“孫先生,那證物可有替陛下取來?”
“暫且不要打草驚蛇。”許承乾沉聲到,“人證物證以后有的是時間去取。只是,要挑一個合適的時機。”
要等到許海晏不在的時候,一舉把她挑下馬,讓她再也不能翻身,讓許海晏徹底失去這個助力。
“哼,李惟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