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福雖是做下人的,也看不慣蘭澄這副低頭哈腰的模樣。
他冷聲道:“蘭大人慎言,咱們國公府可高攀不起您這么一門貴親。
小人只是奉命來此處瞧一瞧,究竟是誰人在府外喧嘩。”
身為王府長史,蘭澄在廣陵郡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些年多的是想巴結他的人。
可今日面對自家的舊仆,他卻是敢怒不敢言。
招手喚過一名隨從,蘭澄吩咐他去請胡太妃。
很快,胡青君就在一幫仆從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側門處。
蘭福和其他幾名下人中規中矩地行過禮,多余的話都沒有說半句,就把一行人讓了進去。
胡青君畢竟還是個有腦子的。
見到定國公府的下人這般冷淡,她心里不由得開始忐忑起來。
蕭家這是既往不咎?還是想要徹底翻臉?
似乎都不太像。
她不由得將方才那趾高氣揚的態度收斂了大半。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廣陵王府一行就隨蘭福等人來到了國公府專門接待客人的福澤堂。
胡青君剛一露臉,端坐在主位上的蘭氏就冷哼了一聲。
五年不見,這女人的氣勢倒是越發足了,一看就知道這些年在廣陵王府過得非常不錯。
一旁的定國公蕭思謙似笑非笑地抱了抱拳:“太妃一向可好?”
聶氏也掛著淺淡的微笑,略福了福身。
胖乎乎的二老爺和二夫人洪氏,以及世子蕭燦也簡單行了個禮。
至于蘭澄,所有的人都當他不存在一般,別說打招呼,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胡青君還了個禮,滿含笑意走到蘭氏身邊:“若娘,咱倆好了幾十年,你還真和我置氣呢。”
蘭氏依舊坐得穩穩當當,冷笑道:“太妃娘娘身份何等尊貴,妾身可高攀不起!”
胡青君面色微變,依舊溫聲軟語:“若娘,孩子們的婚禮是一輩子的大事。不過是一點小誤會,何至于鬧成這個樣子。”
蘭氏抬起眼皮看著她:“小誤會?太妃娘娘的心可真是大。”
胡青君右眼劇烈跳了幾下,耐心解釋道:“年輕人難免犯糊涂,說起來真是個誤會。
廬江王擺酒宴替阿綽賀喜,本身也是好意,誰知兩人一高興竟喝多了。
醉酒的人哪里還有什么分寸,再被那起賤婢挑唆……”
蘭氏閃身躲開快要搭上她胳膊的那只手,厲聲道:“編,接著編!胡青君,你一輩子都在撒謊,都不覺得累么?
我承認自己腦子不如你好使,可咱蕭家有的是明眼人。
你也不用浪費口舌了,這門親我們不做了,從今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印象中自小就溫婉柔順的蘭氏突然變了個樣子,胡青君還真被唬住了。
好一陣她才緩過神來,抬起有些顫抖的手指著蘭氏:“你……”
蘭氏一把揮開她的手:“你和你兒子都做了些什么齷齪事,你自己心里有數。
這件事你我兩家各自退讓一步,盡快了斷干凈。從今往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否則事情鬧開了,誰的臉上都不好看!”
胡青君這才弄明白,蕭家的消息果然靈通。
她譏諷道:“在親家府里安插眼線,定國公府果真是光明磊落!”
聽她說得難聽,蕭思謙上前一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廣陵王自己立身不正,休要把污水往別人身上潑!
若太妃一定要糾纏不休,我蕭家奉陪到底!”
“呵呵……”胡太妃冷笑起來:“你們這是要仗勢欺人?”
洪氏性子急,嗤笑道:“就是仗勢欺你,怎么了?”
胡青君咬了咬牙:“好……好……蘭若,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我還要什么臉面?
我兒乃是堂堂大魏郡王,身邊多幾個人伺候怎么了?
若非為了思怡好,我何至于做那樣的惡事,那也是我的孫子孫女……”
蘭氏臉都氣白了,身子直發抖。
聶氏忙把她擋在身后:“你休要把事情往我們思怡身上扯。
廣陵王為何與廬江王大打出手,你又為何要親手滅了自己的孫子孫女,敢不敢隨我去陛下面前分辯?”
胡青君臉色發青,終于有些怕了。
原來蕭家不僅知曉阿綽與魏祁斗毆的原委,甚至連自家的內宅陰私也查得一清二楚。
一筆雖然寫不出兩個魏字,但陛下同蕭家的關系明顯更加親近,事情鬧到御前,吃虧的只會是廣陵王府。
蕭家都知道的事兒,陛下那邊肯定瞞不住。
阿綽今日面圣,恐怕要吃大虧……
胡青君一跺腳:“好!既然蕭家把事情做絕,我廣陵王府又何必死皮賴臉苦苦哀求,兩家的婚事就此做罷!”
說罷又看向蘭氏:“思怡是女孩子,如今年歲又不小了,本妃雖然沒有福氣做她的婆婆,也不忍心她受到傷害。
那些聘禮就當本妃送她的嫁妝,祝她早日覓得良緣,省得砸在你手里!”
這話實在誅心,蘭若狠狠啐了一口:“呸!誰稀罕你那些破玩意兒!我倒是要看看,哪家高門閨秀瞎了眼會看上你兒子!”
話音剛落,就聽一道極其悅耳的女聲響起:“母親此言差矣,既然太妃這般慷慨,本縣主收下她的好意又何妨?”
眾人轉頭,只見世子夫人凌氏陪著蕭思怡走了進來。
蕭思怡走到胡青君身前五尺處,大大方方行了個禮:“太妃安好。”
胡青君面露得色,重新看向蘭若。
仗勢欺人又如何,自家閨女不爭氣,注定一輩子抬不起頭。
蘭若疑惑地看著女兒。
卻見蕭思怡淺淺一笑:“我早有打算開一所善堂,只是一直沒能騰出空來。
如今婚事不成,空閑的時間多得很。
既然太妃有這樣的善心贈我嫁妝,我便讓人將這些財物變賣,再加以兩倍之資,開一所規模不小的善堂足夠了。”
一直沒有吱聲的二老爺贊道:“妹妹能有如此志向,我們做兄嫂的也該略盡綿薄。
二哥與你二嫂也出兩倍之資,助你一臂之力。”
蕭國公又添一把火:“大哥也出兩倍,索性開一所大魏最大的善堂。”
蕭燦和凌氏也不甘寂寞,紛紛表示愿意出錢。
胡青君只覺一股熱血直沖腦仁兒,身子不受控制地搖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