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您怎的現在才回來,皇兄怎么說?”
榮王尋了一把椅子坐下,輕舒了一口氣。
“這也是難免的。陛下登基十三年來,大魏幾乎沒有發生過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朝堂中太平許久了。”
魏鳶走到他身后,動作熟練地替他捏起了肩膀:“這一回不知又有多少人家要受牽連。”
榮王舒服地喟嘆了一聲,輕輕合上了眼睛。
榮王緩步走進書房,就見魏鳶已經放下筆站了起來。
“這么晚了鳶兒還沒有睡?”榮王問道。
“世子在給王妃娘娘寫信。”小廝老老實實回答。
與天慶帝議完事后,榮王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居所。
見魏鳶的書房還亮著燈,榮王揮退跟在他身后的幾名隨從,敲響了房門。
魏鳶的小廝把門打開,見敲門的人竟是王爺,忙給他行禮。
有些東西是經不起試探,更經不起考驗的。
但真正遇到大事情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會無法回避地暴露在眼前。
就好比他和天慶帝之間的關系。
他們是嫡親的叔侄,而且還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叔侄。
曾經他以為天慶帝是個脾氣溫和,把親情看得很重的人。
當然,這個很重是相對于其他皇帝來說的。
畢竟像廣陵王那樣的混賬東西,天慶帝都沒有舍得下狠手責罰于他。
換作他的父皇崇武帝,廣陵王這種毫無用處的廢物宗親,早就去閻王爺那里報道十回了。
可萬萬沒想到,真正遇到危機的時候,他的皇帝侄兒竟這般絕情。
活了三十多年,即便是當年帶兵深入北戎,他都沒有覺得這么累,也沒有覺得如此不安。
本以為兒子已經十六歲,就算不夠成熟不夠強大,尚不能替自己分擔重任,至少也該懂點事,不要總給自己添亂。
沒想到他不僅添了不少的麻煩,這種時候居然還想當逃兵!
魏鳶有些心虛道:“孩兒沒有想逃避,只是覺得留下來沒有任何意義。”
榮王挑挑眉:“怎么沒有意義?你也到了該娶親的年紀。北地偏遠,往來京城非常不易。
既然你已經到了京城,把親事定下再回去。”
“我不!”魏鳶的牛脾氣又上來了。
他雖然已經十六歲,對娶親一事卻并不熱衷。
之所以在蕭姵身上花費了那么多的心思,并不是因為他想娶親,而是想娶蕭姵。
倘若那個人不是蕭姵,他何必在這個年紀就給自己拴上馬籠頭?
京中貴女雖多,又有哪一個能與蕭姵相提并論,值得他放棄自由自在的生活?
“鳶兒!”榮王厲聲道:“你是榮王府未來的一家之主,要知道自己身上的責任有多重。”
當今陛下與他的血緣還算是近的,加之兩人還有一起長大的情分,榮王府在大魏還算是有些地位。
可一旦龍椅上換人,就意味著榮王府與皇帝的關系又遠了一層。
只需看一看廣陵王府、廬江王府等等這些藩王府邸如今的狀況,就能知曉將來的榮王府會落拓成什么樣子。
不,一旦榮王府失勢,他的子孫過得還不如廣陵王魏綽和廬江王魏祁。
因為他的封地占地雖然廣闊,卻遠不及他們的封地富庶。
他也希望兒子能娶心愛的女子為妻,也不想逼迫他為了榮王府犧牲自己的幸福。
可他能有什么辦法?
若是不趁著他還有些影響力,為兒子擇一樁合適的親事,榮王府便會離大魏的權力中心越來越遠。
若是真有那么一日,他真是死不瞑目。
魏鳶的眼淚直接砸在了地上。
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可他就是不愿意。
不能娶小九為妻,他已經夠慘的了,為何還要被逼著娶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
榮王都聲音緩和下來:“鳶兒,你真的不能再任性了。就拿這次來說,你明明知道換血這種辦法根本靠不住,竟還敢與小九打賭。
你想過沒有,皇后娘娘雖然中了奇毒,但那湯太醫是能夠暫時保住她性命的。
可你推薦的解毒方法要是不靈驗,她就再也活不過來了。
這個責任誰能擔得起?
陛下、蕭家、小九,甚至滿朝文武天下百姓,你得罪得起哪一個?
就算他們放過你,太子會放過你嗎?
得罪了未來的皇帝,咱們榮王府就徹底完了!”
魏鳶的后背直發涼,整個人竟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
榮王握著他冰涼的手:“鳶兒,不要再任性了好嗎?人生在世哪有事事如意的。
咱們有幸生長在天下最富貴的人家,享受了無上的權力,就該承擔相應的責任。
聽為父的話,天下或許再也尋不出第二個蕭小九,但京城里的貴女們中間,一定還會有不少的好姑娘。
只要你有心,這一生還是能過得很好的。”
魏鳶止住哭泣:“父親這么說,是不是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人選?”
“小九都要嫁給別人了,我還留在這里做甚?”
榮王輕斥道:“瞧你那點出息!本王就不該依著你,兩個月前就應該把你帶回北地。
就因為你對小九的心思,導致本王留在京中并陷進這樁破案子里,想抽身都抽不出來。
魏鳶并非什么事情都不懂的紈绔子弟,有些話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永王之亂導致大魏損失了一大批勛貴和官員,卻不代表剩下的勛貴和官員就個個清白。
隨著時間的推移,某些安分了十幾年的人又開始不安分了。
現下情況終于有所好轉,你屁股一拍就想跑?”
他真是越說越生氣。
“父王,要不咱們回北地去吧,我不想再在京城里待了。”魏鳶突然停下手上的動作說道。
“怎么了?”榮王睜開眼睛,轉過頭看著神情沮喪的兒子。
“還能怎么說?這種事情換作一般人都無法忍受,更何況是帝后。”
榮王揮揮手:“你先退下,本王與鳶兒說說話。”
小廝本想問一問他要不要上壺熱茶,但見他面色不太好看,只好退了下去。
他是早已經成年的藩王,自是不便與帝后妃嬪們住得太近,于是他們父子便選擇了位于行宮東南角的涵蕓殿。
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