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慶帝身手一般,今日的茶杯卻扔得非常準。
小年公公撲過來擋在蕭姵身前,茶杯重重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一聲脆響,茶杯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小年?!”蕭姵輕呼了一聲。
小年公公捂著腦門,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天慶帝蜷了蜷手指,不禁有些懊悔。
自己這是怎么了?
小九打小兒就是這個脾氣,當面頂撞他也是常有的事情。
從前他非但不生氣,還覺得她膽子大有氣魄,是個可塑之才。
怎的今日只是隨便一句話,自己就忍不住動手了呢?
而且,小九之所以養成這樣的脾氣,最大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
“小年,你怎的這么傻?憑小九的身手,朕的茶杯怎么可能砸中她?”天慶帝埋怨了一句。
蕭姵也道:“就是,這個世上能砸中我的茶杯還沒燒制出來呢!”
天慶帝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小年公公緩過勁兒來,趕緊勸道:“陛下息怒,奴才皮糙肉厚多砸幾下也不礙事兒。
可郡主金尊玉貴,若是被砸中了您肯定又得心疼許久。”
天慶帝長出了一口氣,指著蕭姵道:“朕教導你那么多年,還不如一個小太監懂事兒!”
蕭姵哼了一聲,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瓷瓶。
“小年把手松開,我給你上點藥。”
“郡主折煞奴才了,您把藥給奴才就行。”小年公公忙道。
蕭姵把小瓷瓶塞進他手里。
天慶帝道:“小年退下吧,這里不用你伺候。”
“這……”小年公公偷偷看了蕭姵一眼。
郡主今日分明是來找茬兒的,陛下也不似從前那般寬容。
在這種情形下,他敢讓他們二人單獨待在一起么?
蕭姵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離開。
小年公公抿抿嘴,只能退了下去。
天慶帝指了指身側的另一把躺椅:“過來坐。”
蕭姵抖了抖衣袍,緩步走了過去。
天慶帝又打量了她一陣。
“小九,這些年朕待你如何?”
蕭姵的呼吸微滯。
陛下這是硬的不行要來軟的?
“陛下待我極好。”
“是啊……”天慶帝喃喃道:“朕待你比任何人都好,超過了太后、超過了阿姮、超過了所有的皇子公主,甚至超過了朕自己。
你出生那一日,朕拋下正在講課的老師,冒著被父皇責罰的風險守在岳母大人的產房外。
接生嬤嬤把你送出產房,朕也是第一個抱你的人,連阿姮都排在了后面。
岳母大人走后,國公府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朕足足守了你一日一夜,連貝媽媽都看不下去了。
你自小喜歡習武,朕擔心你是女孩子氣力不足,怕你將來因為成不了絕頂高手而傷心,特意派人去龍吟山討來了獨門內功心法。
你長大后,朕陸陸續續又為你安排了最好的老師。”
蕭姵輕笑道:“所以呢,陛下是想聽我鄭重地給您道聲音謝?
世上哪兒有什么天賦異稟,如果不是您的精心栽培,我就是個弱不禁風的尋常女子,是這個意思么?”
天慶帝的話又被堵住了。
他說了這么多,目的是要讓小九多想一想他的好處,哪里是需要她道謝。
其他高手是什么情況他不清楚,但眼前這姑娘絕對是天賦異稟。
只不過是在他的刻意栽培下,小九少走了許多彎路,成才的幾率大大提高,時間也大幅度縮短。
他怎么可能忽略小九十數年如一日的刻苦用功,這同樣是她成才的重要因素。
“當然不是……”天慶帝隔了好半天才再次開口。
“小九,朕說這些話不是想要表功,只是想讓你知曉,這些年我對你是真的用盡心思,而且沒有任何目的。
前些年你在京城四處惹禍管閑事,若非朕替你兜著,你覺得自己能每次都輕易脫身?
阿姮一直對你期望頗高,若非朕護著,那些琴棋書畫針織女紅,你以為自己能躲得掉?
當然,這些都是小事,就算沒有朕,憑你的狡猾無賴也能混過去。
可大魏開國近二百年,你見過女孩子插手國事,甚至還在朝中擔任職務么?
只要你想,朕甚至可以特意為你安排秋狩比試,實則是給你一個在軍中立威的機會。
后來又為你組建麒麟衛,實則是為你將來入朝為官進行鋪墊。
可你呢,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過幾日就做了甩手掌柜,又給朕丟下一個爛攤子。”
提起這些往事,蕭姵的確是有些慚愧。
但她一直以來的愿望只是從軍,為大魏守土固疆,而非入朝為官,更不是去訓練什么麒麟衛。
“陛下,不管怎么說,半途而廢都不是什么好習慣。
在麒麟衛一事上,的確是我做得不夠好,辜負了您的一片好心。”
天慶帝輕笑道:“算你還有點良心,不過這些事情同樣只能算是小事,組建麒麟衛也算是為那些沒落的勛貴子弟尋一條出路。
最讓朕生氣的是你后來做的那一系列的事情。”
蕭姵抬眼看著他:“我與阿郁成婚近三年,孩子都快一歲半了,您居然還在耿耿于懷?”
天慶帝嗤笑道:“換作你是皇帝,手握重兵的兩家人結親,你心里會很舒服?”
蕭姵道:“我沒覺得有什么不舒服的,您就算信不過桓家,也該相信蕭家。
那是您的岳家,您的皇后的母族,您親封的太子的外家,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天慶帝呵呵笑道:“朕教導你這么多年,你居然如此天真?
與皇家人談論親情,這未免太過奢侈。
妻子如何,兒子又如何,皇權的吸引力太大,能往身上捅刀子的往往都是最親近的人。
朕從來沒有懷疑過蕭家的忠心,也不認為阿姮和珞兒會對朕不利,但蕭桓兩家結親,朕不可能做到安心。”
蕭姵也呵呵笑道:“反正我嫁都嫁了,您若是還想不開,那也只能怪您自己。”
天慶帝道:“朕若是想不開,有的是辦法讓你嫁不了桓郁。
誰讓朕一直都疼你呢,心里再是不甘愿,還是高高興興地把你嫁到了天水郡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