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林凡和艾美都出去了，賀伊瀾感覺渾身像被抽去了筋骨，綿軟地癱坐在歐式沙發上。
明天米娜要跟她一起去銀行辦理轉帳，她有一種被人押上刑場的感覺。
賀伊瀾扭動腰肢變換了一下坐姿，讓塑形衣緊箍的身體稍稍舒服一些。
望著綠旗袍高開叉里露出的一截細腿，天鵝絨絲襪上一道明晃晃的勾絲刺痛了她的眼睛。抬手把勾絲捻成一個球，又飛快地扯起用力拉斷。看著絲襪像潰堤一樣滑脫開露出小腿肌膚，她站起來干脆把絲絨脫掉。
門嘩地打開又呼地關了起來。賀伊瀾抓著褪了一半的天鵝絨絲襪朝門口看去，意識到剛才應該是戚然進來了，她飛快地褪掉絲襪直起身，走過去打開門。
“朱莉說你找我。”
戚然的衛衣帽檐壓在眉毛上，說話時看著地上。
“是，你進來說話吧。”
盡管屋里暖氣很足，可是脫去絲襪的感覺還是涼嗖嗖的，穿著杏色緞面拖鞋的腳背，在燈光下顯得白慘慘的。
賀伊瀾重新坐到沙發里，拉起薄珊瑚絨毯蓋在腿上，涼嗖嗖的感覺才漸漸褪去。
賀伊瀾不說話戚然也不問，靠在賀伊瀾對面的沙發扶手上，雙手插兜踢著腳尖。
“是這樣的……”
賀伊瀾清了清嗓子，盯著戚然挺秀的鼻子。
看不見戚然的眼神，她不想馬上說出這些日子以來的盤算。
遲遲不見賀伊瀾繼續說下文，戚然抬起眼簾，隨手拉起帽檐，一雙細長的眼睛冷冷地斜向賀伊瀾。
“嗯是這樣的，我想送你出國讀書。”
“我不去。”
戚然打斷賀伊瀾的話，眼神泄出一縷寒意。看著戚然讓人心涼的眼神，賀伊瀾打個冷戰，又馬上恢復平靜，溫和地笑著說：
“你現在年紀還小，如果一直呆在家里，又沒有什么朋友，以后會覺得這樣的人生很無趣。多出去歷練結交朋友，人生才會豐滿幸福。”
“哦，你改變想法了？”
“改變什么想法？”
賀伊瀾被戚然問得莫名其妙。戚然嗤笑一聲。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留在你身邊，陪你終老嗎？”
“啊，你是聽誰說的？”
賀伊瀾神情驟變，雙手揪住因為激動快要滑脫在地的薄毯。
“難道不是嗎？不是也沒關系，你現在想讓我出去學習，我也正想說這事。”
戚然扁了扁嘴唇，嘴角泛起兩顆若隱若現的酒窩。
“出國留學就不用了，我知道家里現在也沒有多少錢。”
“出國留學的費用你不用擔心……”
戚然抬起清瘦的手掌示意賀伊瀾不要打斷他。他繼續說他的打算，他要去云臺市學習計算機課程。住校學習半年可以考一個計算機技術的證書，以后可以靠計算機技術自食其力。
“學習是好事，不管你想學什么我都支持你。不過說什么自食其力就不用了，這個家早晚都是你的。你想什么時候去？”
“那家計算機培訓學校隨到隨學，我想明天就去報名。”
“這么著急？不在家過元宵節？”
戚然沒有回答賀伊瀾。
“行，明天叫王海開車送你去。你平時想回來提前打電話給我，我安排司機去接你。”
賀伊瀾深深地陷進沙發靠墊里，望著戚然的笑容充滿了慈愛。
天邊落霞余輝映著山巒剪影，空氣中充滿了春天的味道。看著艾美的身影漸漸走近了，米娜示意林凡躲進矮樹叢里。
艾美提著拎袋腳步匆匆地朝木樓走去，不一會她的身影隨著落霞一起隱入昏暗里。
“恐怕在廉園只有艾美一個人真心實意地照顧威廉大師了。”
米娜站起來抖了抖腿腳，對著艾美的背影自言自語說道。
“你好意思說這話？你可是威廉大師的徒弟，你最應該關心他。”
不知什么時候林凡已經站在了她身后，目光烔烔地盯著隱在暗沉夜色里的木樓。米娜抬手敲了敲林凡的額頭，不高興地撅起嘴。
“我這不是來看我師父了嘛！我明天和賀伊瀾說以后我和艾美一起照顧我師父，這樣總可以了吧！今天我說威廉大師需要人陪他說話，需要多曬太陽，你不是也跟著附和了嘛。”
“你說得好說得對，我當然得幫你說話。”
“得了吧，我看你就會質疑我，說我在賀伊瀾面前吹牛。不相信我會幫她們賺錢……我說過，我要成為這個世界上最賺錢的插畫師。”
米娜當然有這個信心，她的腦中早把未來二十年畫圈的一切得獎作品，大賣大火的繪本畫冊都整理清楚了。現在只需要她稍加用心練習一些繪畫技法，就能實現她的夢想。
木樓窗里的燈光倏地滅了，木門吱呀聲響，艾美的身影從木梯走下來，然后徑直朝溫泉方向走去。
隔著幾十歲的距離，米娜正要走過去。這時一道人影從木梯后面閃了出來，飛快地跳上木梯，貓一樣敏捷地打開木樓走道上的窗子跳了進去。
那道人影動作迅速，眨眼功夫消失在木樓的窗子里。米娜吃驚地掩著嘴，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盯著寂靜無聲的木樓。木樓的格子窗里忽地亮起燈光，窗影里人影閃了一下又不見了。
“那個人是誰？該不會是外面闖進來的壞人吧！”
米娜揪著林凡的袖子，目光一直盯著窗里的動靜。
“肯定不會是外面的人。”
林凡說著朝木梯快步走去。米娜這時反應過來，搶在林凡身前蹬上木梯，趴著窗框偷聽屋里的動靜。
“果然是戚然！”
戚然說話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聽得很清楚。
“……不用急，等我最后再來收拾你……”
“天，戚然對他養父竟然……”
“噓！”
林凡捂住米娜的嘴，怕她的聲音被屋里的人聽到。
“必須都給我吃掉，那個妖婦給我的藥你也嘗嘗滋味。是不是很好吃？”
戚然嘿嘿笑了起來。在空曠的夜里他的笑聲分外刺耳，像極了某種夜飛捕食的鳥，讓趴著窗根的米娜渾身的汗毛頓時豎了起來。
不等汗毛抹平，林凡猛地拉起她的手，迅速地隱藏起來。木格子窗吧嗒一聲響，戚然跳了出來，抻了抻衛衣的帽子，順著木梯的扶手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