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對上自己老師的目光,點了點頭,一邊邁開腳步向著安東尼走去,一邊吩咐道:“麗雅,去幫我找凱蒂嬸嬸拿些新煮的肉糜和水來。”
隨著麗雅應聲離開,茍特的聲音也便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再次傳來,“咱們去旁邊的房間等。”
“安東尼。”露娜走到抱著膝蓋把自己縮的小小的男孩子身前,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紙張輕喚了一聲。
陰影里的安東尼聞聲,卻是又縮了縮。
“你介意我在你旁邊坐下么?”
露娜嘴上雖然這么說,可她的動作卻全無半分遲疑,直接就挨著安東尼坐了下來。
也是坐下后,她才看到了另一邊被床擋住的,掉落在地面上的已經被揉皺了的畫像。
“這是你母親?”
看著面容不甚清晰,可笑得卻異常奪目的雌性畫像,露娜的眸中劃過了一抹復雜之色,也不在乎安東尼是否有所回應,自顧自的說道,
“她長的可真好看。有沒有人說過,你長的很像她?特別是眼睛。只是你很少笑呢!”
“殿下。”
麗雅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望著陪安東尼坐在角落里的露娜,輕喚了一聲。
“拿過來吧!”露娜招呼一聲。
可隨著麗雅的靠近,自露娜進門后就沒什么反應的安東尼,卻是忽然抬起了頭來,目露兇光的緊盯著麗雅,自喉嚨里發出了恐嚇的呼嚕聲。
這讓麗雅邁開的腳步一頓。
露娜卻是轉頭細細端詳了安東尼幾眼,見他雙眼微腫,原本就還掛著點兒嬰兒肥的面龐此時已經徹底的消瘦了下去,心下不禁為這個命運多厄的孩子,嘆息連連,嘴上卻說著,
“你不讓她送過來,我也拿不了,難道你幫我拿么?”
“放下!”安東尼微啞的聲音響起,在房間昏暗的環境襯托下更顯陰沉。
麗雅聞聲抖著身體,目露求助的望向露娜,見她點了點頭,才丟下了托盤,慌忙逃出了房間,卻又不放心把露娜一個人留下,跑到門口就停了下來,站在門外,絞著手指,一面暗恨自己沒出息,一面擔心著里面的露娜。
安東尼緩慢的站了起來,走過去把麗雅放下的托盤端到了露娜的面前,才又重新坐回了角落里,恢復了抱膝的姿勢。
露娜見狀不禁挑了挑眉,索性靠在了安東尼身上,也不看他,轉而把目光落在了外面的新月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道:
“你嚇到我家小麗雅了,她是兔獸人,膽子很小的。對了,你母親是什么獸人?”
“貂獸。”
“誒?紫貂?白貂?還是花色的?”得到了回應的露娜,略帶些小興奮的問道。
“她是雪貂。”
“你想她么?”露娜鍥而不舍的勾著安東尼說話,不為別的,她只怕這小家伙兒自己憋悶著鉆了牛角尖。
“你來做什么?上次在王庭,你明明那么怕人看到我跟你說話。”安東尼忽然說道。
露娜聞言卻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前不久那次見安東尼,她確實是選了個灌木叢后的大樹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暗道這小破孩兒心眼兒忒小,只能解釋道:
“我確實是怕人看到你和我走的近,可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啊!”
“你是公主,我這樣的人確實不應該妄圖靠近你的。”安東尼的聲音越發冷漠。
“喂喂喂,你瞎想什么啊?記得溫妮吧?你本來在學校人緣就不好,我是怕她看見我與你說話,再欺負你好不好?小聲告訴你哦,她跟我有仇!”
露娜用身體撞撞安東尼,略有些沮喪的接著說道,“說起來,我都不知道怎么得罪那只山貓了,從第一次見,她就看我不順眼。”
“她是嫉妒你。”安東尼抬頭看向露娜,抿了抿唇,才接著說道,“其實,我也有點兒。”
露娜聞言卻是忽然樂了,滿不在乎的道:“能被人嫉妒,說明我生活的很好,不怕,隨你們。”
“你總是這么開心的么?”安東尼呆呆的看著笑容擴大后,笑起來傻兮兮的小狼崽,忽然問道。
“開不開心都是一天,為什么不開心點兒呢?倒是你哦!我可是聽說,你這樣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已經好幾天了,是打算餓死自己?”露娜忽然湊近安東尼,眨巴著眼睛問道。
“還不到三天。”安東尼糾正道,想了想,又接著說道,“餓不死的,在來王城前,我餓了十幾天都沒餓死。”
“你……”露娜看著一臉平靜的安東尼,張了張嘴,忽然好心疼這么小破孩兒怎么辦?
“是老侯爵把你找來的吧?他為了讓我留下,可真是什么辦法都想了。”
安東尼卻自顧自的慘然一笑,盯著地上散落的寫滿字跡的紙張,靠在了墻上。
“這些寫的什么?你都認識么?好厲害。”露娜看著安東尼,目露崇拜。
“我才上了幾天學,怎么可能都認識?可他們都讀給我聽了。想不想知道我母親是怎么死的?”
安東尼嘴角上挑著,可露娜卻分明看到了他眼睛里蓄滿的水霧。
“不想。”
露娜堅定的搖了搖頭,她實在是不忍心讓面前這個小男孩,掛著凄苦的笑容,扒開鮮血淋漓的傷口展示在她面前。
安東尼聞言一愣,轉過頭來,望向了露娜,半餉后,忽然帶著幾分自嘲的笑了起來,諷刺道:
“公主殿下確實不適合知道那些骯臟的事情。”
露娜聞言不禁磨了磨牙,要不是看這孩子實在太慘,她真想揍他一頓!
公主殿下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說道:
“我有個故事說給你聽,若是你聽完后,還想把那些曾經深深傷害過你母親的事情,丟給無關的人來品評,那么隨你,如何?”
話落,露娜也不管安東尼,整理了下語言,便把《西西里的美麗傳說》里,瑪蓮娜的故事稍稍改編了一下,用獸世版本講了出來。
待得故事講完,她站起來用鼻子把盛著肉糜和水的托盤拱到了安東尼的面前,接著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母親身上發生的事情與瑪蓮娜有幾分相似,但老師告訴我,故事總是來源于普普通通的日子的。
不過我覺得比起瑪蓮娜,至少你母親幸運的還有你。
安東尼,你不應該讓你母親連最后的這一點幸運,都變成不幸。
至少你若是真的愛她,就應該善待你自己。想為她正名也好,報仇也罷,也得你自己有那個本事。
而這一切的前提就是你得活著,好好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