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面色微沉,道:“海外通天閣的新閣主,是蒼九華嗎?”
蒼九華極為厲害,即便是離開了東都,還能留下各種后手,新學舊學之爭,溫關山截擊道圣圣佛,掀起除圣之戰,都與他有關。
甚至后來裘水鏡設計除薛青府、溫關山,變法維新夭折,東都動亂,都是由他入東都朝圣引起的一連串**。
他智慧高絕,蘇云也很是欽佩,視為大敵。
“蒼九華并非閣主。”
梁霜原搖頭道:“他是競爭閣主之位的失敗者。我海外通天閣與你們元朔不同,你們元朔是歷代閣主的性靈點頭,便可以繼任閣主之位,而我海外則是同臺競技,生死搏擊,只有歷經挑戰,才能成為閣主!”
蘇云松了口氣,心道:“海外通天閣的閣主曾經與蒼九華競爭閣主之位,蒼九華落敗,也就是說,這位海外閣主的年紀應該與蒼九華仿佛。”
蒼九華很是年輕,比蘇云年長幾歲,雖然才智過人,但是因為年紀放在那里,他的修為境界不會太高。
蒼九華如此,那么海外的通天閣主也是如此。
就算此人比蒼九華強,也強不到哪里去!
“你可以下去了。”蘇云揮手。
梁霜原看了看塵幕天空,又看了看木頭盒子,躬身后退,笑道:“閣下將通天閣圣物親自送上門,海外通天閣主一定會很開心!”
蘇云微笑。
梁霜原哈哈大笑,轉身的一剎那,身后浮現出絢麗羽翼,從他的后背生長出來。
這是一種造化之術,極為高明,蘇云甚至能夠看到他骨骼肌肉筋脈羽毛飛速生長的過程!
唰——
一片片鋒利的羽毛從蘇云眼前滑過,掀起一股狂風,吹動蘇云的頭發和衣衫。
那片片羽毛如劍,在蘇云面前施展出玄妙的劍招,嗤嗤嗤從蘇云身側各處刺過,卻沒有傷到蘇云分毫。
蘇云一動不動,任由他耀武揚威。
梁霜原大笑,收斂招式,縱身一躍,振翅而去,追上大秦的將士。
“……哈哈哈,笑話,都是笑話!火云洞的傳承,都是笑話!”
景召突然直挺挺的站了起來,滿頭滿臉都是血,身上的大大小小傷口綻開,他的目光癡迷,瘋瘋癲癲,大叫道:“什么圣人學問?什么傳承不滅?什么五千年的底蘊?都是笑話!都不堪一擊!我這便回火云洞天,將這些所謂的圣人絕學燒得一干二凈,免得再來害人!”
“啪!”蘇云轉身揚手,給這老者一個嘴巴子。
景召呆了呆,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
“蘇閣主,你說得對,咱們的學問根本不如人家。”
景召神智恢復一些,怔怔出神,低聲道:“咱們元朔歷代圣人的學問,在人家的道法神通前一碰即潰,元朔士子學習了這些神通學問,戰場中與外邦靈士交手,就是被敵人屠殺啊……”
他的心突然絞痛起來。
學了一輩子的東西,守護了傳承了一輩子的東西,到頭來發現一文不值,這種落差,讓他實在無法接受。
“我不能留著這些東西騙后人了……”
景召突然又迷失了心智,催動火云,向火云洞天闖去:“五千年傳承的東西,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根本比不上人家。還是毀掉……”
蘇云皺眉,伸手一指,神仙索飛出,將他捆得結結實實。
景召乃是原道境界的存在,盡管被大秦大夏的將士打得重傷,但也不是蘇云所能擒住。
不過神仙索這件寶物連岑圣也能吊死,再加上景召神志不清,竟然不知反抗,被蘇云拖了回來。
景召嚎啕大哭,叫道:“都是騙人的!可恨我火云洞,為了這些騙人的玩意兒,守了足足五千年!”
他泣不成聲,突然笑道:“咦,我知道溫丞相為何要滅我火云洞天了!他正是看出來是這些圣人絕學,讓我元朔如此落后!我知道他為何要殺圣人了,殺的好,殺的好!換做我,我也要滅掉火云洞天!”
蘇云按下云頭,返回東海郡,向魚青羅道:“尊師失心瘋了。切不可讓他回到火云洞天,否則真的容易出事,有可能火云洞天五千年傳承不保。倘若火云洞天中的諸圣絕學被毀掉,那就是千古罪人了。”
魚青羅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變故,不由六神無主,而景召還在瘋瘋癲癲。
景召是她的老師,又是火云洞的洞主,這次景召愿意來見蘇云,也是看在他們師徒的情分。
通天閣與火云洞之間的恩怨很大,景召主動來見蘇云,無形之中算是自降身份,有一種有求于人的感覺。
即便如此,景召還是來了,不曾想見了蘇云之后便瘋了。
“我該如何向師門交代?放了師尊,他必然會把火云洞歷代圣皇圣人的絕學燒得一干二凈,不放他,我也鎮壓不住他……”魚青羅心中一片慌亂。
“青羅,放下我吧。”
景召又清醒過來,低聲道:“不用擔心,我不會破壞火云洞……”
魚青羅有些遲疑。
景召見狀,不再說話,也不掙扎。
魚青羅低聲道:“老師,我在東都遭遇新學舊學的論戰,突然對舊圣絕學產生了懷疑,所以去求教蘇閣主,請他指點舊學該如何才能流傳下去。”
“他告訴你答案了?”景召問道。
魚青羅搖了搖頭,道:“蘇閣主并沒有告訴我答案,老師也沒有告訴我答案。我想跟隨蘇閣主一起去海外看一看,我想自己尋找到答案。但是我不放心老師,老師是否愿意與我一起去海外?”
景召默然,過了片刻,道:“你擔心我會毀掉火云洞天?”
魚青羅點頭,道:“溫師伯屢次對火云洞天下手,又對四大神話下手,為的是徹底鏟除舊圣絕學。老師因為這件事,與他有過數次爭斗。那時,老師即便屢次敗在他手中也毫不氣餒,但是現在老師道心崩潰,弟子擔心老師會親手毀掉火云洞天!”
景召盤膝坐下,心念微動,火云飛出,咻的一聲鉆入魚青羅的眉心中,低聲道:“青羅,從今日起,你便是火云洞的洞主!”
魚青羅呆了呆,正要說話,景召截斷她的話,搶先道:“你師兄秋云高等人剛愎自用,比你入門早,修為又高,在火云洞中頗有人脈。你先跟隨蘇閣主去海外避一避。你走之后,他勢必率領其他火云洞高手奪權,自立洞主。他是另一個溫關山!”
他難得神志清醒,道:“我道心衰敗,性靈之中心魔入侵,已經不如從前純粹。我已經很難壓制心魔……”
性靈是無邊強大的精神,現在他的精神之中已經藏著對舊圣絕學的懷疑,認為必須毀掉舊圣絕學才能救元朔。
現在他的理智還可以壓制這股心魔,但是隨時有可能被心魔反噬。
景召猛地睜開眼睛,喝道:“離開海內,學成之后再回來,主掌大局!”
魚青羅跪地叩拜。
這時,神仙索松動,景召長身而起,化作一道火光遠遁:“早點離開!我控制不住心魔時,會回來殺你!”
魚青羅起身,景召已經消失不見。
神仙索飛入蘇云的腰間,化作一根腰帶,蘇云正與東海侯元振說話,道:“侯爺,東海郡的鄉民死傷很多,這些都是侯爺的子民,還請侯爺命人前去救治。”
他盡管察覺到景召傳位于魚青羅,卻沒有干預。
東海侯元振道:“分內之事,小侯早已命人去鄉下救人了。少史不要怪我在戰亂中沒有守護他們,我東海郡的力量,保護郡城已經是極限了,鄉下真的守不住。”
蘇云知道他說的是實情。
元朔的靈士,哪怕是相同境界也比大秦大夏的靈士差了一大截,實力幾乎是一個境界的差距。
元朔的靈器靈兵,差距也是如此。
東海郡的將士抵抗兩軍交戰的余波已經極為吃力,只能勉強守住東海郡城,無力保護鄉下。
葉落、白月樓等天道院士子也早早的出城救人,直到深夜才回到東海海驛。
晚上,蘇云睡不著,腦海中翻來覆去都是大秦、大夏靈士的神通,那些神通連他也看不懂。
他在舊圣絕學上也有不凡造詣,在元朔的新學上也小有成就,他竟然也看不懂,可想而知,海外諸國超越了元朔多少年。
“全都燒掉!”景召扭曲的臉屢屢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成為他夢中的魘。
蘇云索性起身,披上衣衫來到外面碼頭,只見海上一輪明月伴隨潮水升起,掛在海洋的另一邊。
月光下,魚青羅披著衣衫坐在碼頭上,背對著他。
碼頭上幾只海鷗獨腳站著,把鳥喙插到背上的羽毛中,睡得香甜。
“溫關山是火云洞的前輩,是我師伯,他主張入世,先后師從岑夫子、道圣和圣佛,最終成為四大神話之一。”
魚青羅低聲道:“三十五年前,元朔戰敗,哀帝死后,他便性情大變,與我師父景召洞主鬧了很大的矛盾。那時候,他便一心想除掉火云洞天,我師父率領弟子門人抵抗,雙方交惡。”
蘇云內心平靜,道:“那時候的溫關山,已經不是溫關山了,而是妙筆丹青。他因為元朔戰敗而心性大變,殺了哀帝和溫關山。”
魚青羅怔了怔,搖頭道:“我并不知道此事。”
蘇云走到她身邊,碼頭上的幾只海鷗受驚,紛紛落下藏在羽毛里的第二條腿,挪動腳步讓開道路,腦袋卻依舊藏在羽毛里。
等到蘇云走過去,它們又挪了回來,繼續睡覺。
“其實,這些都是一個案子,要從一百五十年前的天市垣墜龍講起。”蘇云道。
不多時,瑩瑩醒來,從他靈界中飛出,坐在他的肩膀上,被這氛圍侵染,聽著蘇云講這一百五十年間的恩怨情仇,她也是其中的主角。
瑩瑩出奇得安靜。
她打個幾個哈欠,靠在蘇云的腮邊漸漸進入夢鄉,一只雪白的靈犀晃頭晃腦的跑到她的夢境里,載著小小的書怪在人們的夢鄉中奔跑,去見識大千世界。
這一夜,人們的夢境中多有夢魘,需要靈犀去幫助他們驅散夢中的魔。
“溫關山尋找火云洞天,要將火云洞天斬盡殺絕,于是師父帶著火云洞天四處躲避。那一日,我們到了朔方的雷擊谷……”
魚青羅聽他講完天市垣墜龍案,低聲道:“師父對我們說,此子身懷火云洞的傳承,將來必成大器。于是便有收你為徒的打算。不過溫關山追來,他帶著我們躲避。等回來時,你已經是通天閣主了。”
少女漸漸困乏了,靠在他身邊睡著了。
瑩瑩騎著靈犀闖入她的夢境中,驅散她夢境中的魘,給她的夢境播撒了許多絢麗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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