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這次,應付的來嗎?’
文凈道人靜靜地站在海水中,身周已被一層層迷霧包裹,隔絕仙識、視線。
這是每次,她動手干壞事前的必要準備。
在她背后的那些族人、傀儡,以及那大批被西方教收編的妖族、兇獸化形者看來,這個女王大人、神秘的女人……
冷艷、孤傲、狠毒、狡詐;
除卻圣人與幾位西方教的副教主之外,她不將任何人放在眼底。
然而實際上,這些兇惡生靈所看不到的,文凈道人心底……
‘我呸!
這只臭金蟬,又來跟本女王大人搶功!
哼,以為自己會拍馬屁,把大教主拍舒服了,就能成為真正的圣人弟子?
癡心妄想,同樣是被利用罷了!
還是本女王大人高瞻遠矚,早早就找好了下家,哼哼!’
文凈道人瞥了眼不遠處的青年道者,淡定地收回目光,嘴角勾勒出幾分迷人的微笑。
隨之,文凈道人又略微皺眉,開始擔心自己的‘下家’,這次會不會失策。
她并不愿,看到自己今后效忠的對象吃癟,那會讓她感覺自己投靠錯了人。
西方教動用的暗藏高手,比文凈道人所想,多了數倍。
她這一路,是進攻南海龍宮的六路兵馬之一,匯集了她兩萬族人、六千傀儡、六萬深海妖兵,以及兩萬雜牌軍。
這般陣仗,若西方教圣人弟子再在暗中出手,南海龍宮估計會死傷慘重。
雖說四海龍宮中,南海龍宮實力排在第二,高手眾多。
但……
文凈道人視線余光掃了眼身后,眉頭越皺越深。
這次西方教拿出來的高手,卻當真也不算少。
文凈道人與隔壁這只金蟬一樣,是在西方兩位圣人尚未成圣時,就被捉住的;
她對西方教暗中的勢力,倒是了解頗多,很多高手還是經她算計,投入了西方教麾下。
上古巫妖大戰末期,一大批妖族被西方教兩位圣人老爺暗中扣住,送去了三千世界中培養,將他們化作了一份戰力。
深海妖族也在上古末期,經文凈道人等暗中圍剿,最后徹底投靠了西方教;
而像她這般,鴻蒙兇獸出身的兇惡高手,西方教這些年暗戳戳地收集了不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因六圣掌管天地,道門勢大、人族崛起,人族得天道庇佑。
人族之外的生靈的生存空間越發狹小,而像文凈道人這般兇獸,本身就是人人喊打的對象。
道門瞧不上這份戰力,道門圣人弟子遇到兇獸,也都會立刻‘替天行道’,將這些兇獸除掉,天道通常還會降下功德。
所以,西方教收編他們這些兇獸、妖獸,或是業障纏身的高手時,簡直不要太輕松。
凡事有利就有弊。
也正因此,那朵十二品金蓮早已‘不堪重負’,鎮壓氣運的效果會越來越差……
‘呵,大概不會有人相信,像本女王這般,遠古時在血海也曾得功德護身吧。’
文凈道人念及于此,目光中帶著幾分無奈和悵惘。
女王也有心酸淚,狠人也有無奈時。
她行走在暗中,見證了幾個時代的落幕,隨著天道不斷完善,天地間漸漸沒了她的容身之所。
像她這般的兇獸,在遠古末期,大多已逃入混沌海中……
但文凈道人不甘、不愿,她帶著族人離開血海后,就想在西牛賀州想搞個容身之所。
然后……
就成了圈養蚊。
本來,文凈道人以為自己會一條路走到底,但人教這兩個字,毫無征兆地,意外地闖入了她已無比枯燥的生活。
那個沒名字的男人,很強,很嚇人……
在玄妙之境,與他隔著水幕一見,那股恐懼、那些懼怕感,讓文凈道人找回了,她還是一只懵懂小蚊子時的青春記憶。
遠古時期,在血海中,她就是在這種恐懼中,一步步成長、一步步變強的啊。
她真的想象不到,如果自己能呆在這么強大的男人身旁,該是何等的不安、該是何等的……
刺激!
她都已經迫不及待了!
盼著著自己能離開西方教,去為人教效命,從而正式見那個男人一面!
更何況,人教不只是這個大法師,還有那個小法師,也是那般有趣……
前者憑的是道境、是實力,讓她直接恐懼;
后者憑借的是心機、是神秘,讓她走了走程序,同樣也產生了一些懼怕……
“呵呵……”
文凈道人突然發出了一聲冷笑,讓那六翅金蟬、以及后方海水中泡著的眾高手,齊齊打了個冷顫。
突然間,一縷金光落在了文凈道人身上,其內道韻一閃而沒。
文凈道人得意地看了眼六翅金蟬,經過神通加持、被人聽后便忘的嗓音,傳入身后各處。
“出發。
今日血洗南海龍宮。”
隨之,她身形緩緩向前,并開始漸漸加速,用自身神通,維持著自己與身后大軍的隱蔽性。
她背后那一道道黑影,貼著海底迅速跟上……
片刻后,這股大軍化作了洶涌暗流,朝南海龍宮襲殺而去!
半個時辰后,南海龍宮外圍,西、北、南三個方向,同時發現了大批強敵靠近!
龍宮應對十分迅速;
海中戰鼓轟鳴,一隊隊仙蛟兵、海族精銳,迅速朝南海龍宮收縮防御陣勢!
南海深處掀起了數百丈高的滔天巨浪!
方圓萬里烏云密布,海底數十上百萬生靈,即將展開一場廝殺!
而離著南海龍宮不遠,幾處海底石縫中,幾只紙人探了個頭,隨之就縮回藏身之地。
“來了!”
東海龍宮角落,另一處無人的偏殿中,李長壽睜開雙眼。
正在一旁打盹的青年道者立刻睜開雙眼……
大法師正襟危坐,露出了儒雅的笑容,掐指一算,緩緩點頭,也露出了正色。
大法師緩聲道:“海靈之劫啊。”
李長壽也是緩緩點頭,神情凝重。
雖然海鮮死、咳,海族生靈死傷與他無關,但身為生靈,也應有一點同理心。
此刻,他們兩人已換了個地方;
此時,還有半天,就是敖乙大婚正式開始。
至于為什么換地方,說來也有些尷尬。
幾個時辰前,龍母帶幾名龍女去那暖閣中鋪床;
雖說憑大法師的本領,以及借來的太極圖威能,自可讓龍族發現不到他們的蹤跡。
但一群龍女們,鶯鶯燕燕、婀娜多姿,口中還說著那些與洞房花燭有關的……臊人的話,大法師聽了幾句,就帶上李長壽、順走那面水晶鏡……
跑了……
他們換了個僻靜之地,大法師還在此地做了少許布置。
大法師可以沒事打瞌睡,李長壽卻是費心費力,一面監察龍宮各處,一面搜尋有可能藏在眾賓客中的奸細。
功夫不負有心人,李長壽還真就找到了兩名神態有些反常的‘天仙’。
可惜,這兩人有一個是因喝某種仙釀太多,道軀出現了一丟丟的問題……
這讓李長壽想起了那年,自己被酒烏師伯坑到東海龍宮大會上的情形;
當時大海的味道,至今記憶猶新。
“長壽,”一旁大法師開口問道,“對生靈生死,你如何看?”
李長壽想了想,總不能回答‘坐在看’。
知道大法師是在考教自己的心性,李長壽在‘逼格’與‘淺薄’之間,找了個合適的度,扯了一些真靈輪回的道理,論證了一下天地與生靈的共存、互傷辯證關系。
大法師很快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像這種程度的‘報告’,李長壽現如今,一天能寫個六七篇,都不帶重樣的。
反正沒什么實際內容。
與大法師扯了片刻,東海龍宮之中才有將領匆匆趕到龍王身側,在龍王耳旁低聲說了幾句。
“大膽!”
東海龍王身旁的一名龍首老者低喝一聲,罵道:“這深海妖族不知好歹!
竟敢趁我龍族大婚之日,襲擊南海龍宮!
陛下!
還請下令,讓我等去滅殺宵小!
此時距離敖乙殿下大婚還有半日,足可往返!”
龍王聞言緩緩點頭,無精打采地道了句:“可,多帶些兵馬,前去馳援南海龍宮。”
龍王只是簡單下了個命令,在場立刻就有三分之二的龍族高手站了起來,在幾名龍首老者的率領下,匆匆從大殿側旁的偏門走出。
見這般情形,此地賓客自然知曉,龍族應是早有準備。
不多時,東海龍宮之處飛出上千條蒼龍,帶著陣陣龍吟聲,在大海之中疾馳而去,轉眼不見蹤影。
一批批龍族大軍,也氣勢洶洶地趕去南海之地,不過速度并不算快……
李長壽見狀,并沒有半點放松。
他此前安置在南海龍宮附近的紙道人,所感受到的高手威壓,比他預料的還要多了兩成。
而且,根據李長壽推斷,此時西方教和龍宮,都已經陷入了各自的怪圈中。
互相以為對方中了算計,互相藏著底牌,互相越陷越深……
龍宮:西方的算計咱們早有應對!
這波肯定贏,埋伏他們一波,反手就是一個萬龍大陣!
西方教:
今天龍族傷定了,天道都護不住他,我說的!
李長壽對此,也只能略微搖頭……
就當前這般情形來看。
他,才有幾分可能,會是藏到最后的那一股勢力。
東海龍宮向南六萬里,一處荒島上。
兩道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藏在一處巖洞中,一個掐指推算,一個拿龜殼在行占卜之術。
左側掐指推算之人,面貌堂堂、精神飽滿,一雙濃眉之下的雙眼炯炯有神,蓄著胡須、滿臉正氣,自是截教外門大弟子,趙公明。
另一個拿著龜殼不斷搖晃的老者,高高瘦瘦、面容清奇,雙目修長、顴骨略高,自是與趙公明一同躲藏在此地,準備幫本家龍族一把的黃龍真人。
黃龍真人拿著龜殼占卜半天,結果卻是撲朔迷離,一會顯示為兇兆,一會顯示為吉兆,有時還會吉兇參半、大兇之兆;
總之一句,龍族禍福難料。
“公明師弟,怎么樣了?”
“正如海神老弟所言,南海那邊打起來了。”
趙公明嘆道:“百萬大軍廝殺,無數海中生靈被波及,又是一場劫難啊。”
“這劫,真的來了……”
黃龍真人頓時一陣皺眉,眼底那份僥幸也隨之退去。
“黃龍師兄不必著急,”趙公明笑道,“有海神老弟在旁謀算,龍族絕對吃不了大虧。
只是,畢竟是西方出手,龍族肯定是要有些死傷。
若是能借此,按海神老弟所說,促成龍族上天、為三界造福之大事,對龍族長遠而言,絕對是利大于弊。”
黃龍低聲道:“談何容易。”
“哦?何出此言?”
“龍族骨子里還在懷念遠古時,任他們自由馳騁于天地間的逍遙自在,”黃龍真人搖頭苦笑,“一次打擊,哪怕傷筋動骨,也很難讓他們低頭。”
“也不盡然,”趙公明道,“龍族這事,我跟海神老弟聊過幾次。
海神老弟已有八成的把握,雖然海神老弟覺得還不穩妥,但這件事咱們稍微幫忙用用力,總歸是能成的。”
“但愿吧。”
黃龍真人將手中龜殼收了起來,也掐指推算了起來。
漸漸的,這兩位道門高手,開始凝視西南方向。
他們雖無法直接看到海底廝殺的大戰,卻可感受天地之間血煞氣息的變化……
剛一開戰,雙方已是死傷慘重。
黃龍真人緩緩呼了口氣:“不管如何,今日盡力而為吧。”
“嗯,”趙公明點點頭,“現在,咱們就等海神老弟的信號了,信號一到,立刻趕去東海龍宮支援!”
黃龍真人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對了,信號是什么?”
趙公明眨眨眼,這話,他也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