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今日不忙?夫君怎的這個時間還未出門?”蔣夫人見蔣知州帶著蔣悅悅滿面春風的回來,心里咯噔一下,卻依然偽裝的極溫柔。
蔣知州是很喜歡蔣夫人這般對他的,像是柔弱的花朵需要陽光雨露一般。
“夫人吶,你這些時日身子骨弱,府中一直都是春英管家,也不合適,不如...”
“沛嬤嬤也一起管著呢,有個什么大的開支也都會報到我這里,不礙事的。”蔣夫人柔柔的笑著,三言兩語就把蔣知州要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蔣知州一時語塞,和女人家說話,他也沒找到過什么竅門,通常就是耳根子軟,要不然也不會有個靠爬床進府的白姨娘了。
蔣悅悅見父親沒能勸說母親,反而被撅了回來,對蔣知州的厭惡更甚了,便低下頭不去看他。
蔣知州發現蔣悅悅情緒不對,方才還跟出了籠子的鳥兒一般呢,現在就又蔫了,也覺得自己在女兒面前跌了份,便狠了狠心,帶著命令的語氣道:“悅兒老大不小了,不如讓沛嬤嬤也多教教她,日后進了蕭王府,也不會丟知州府的顏面。”
“這...”蔣夫人還想反駁。
“就這么定了。”蔣知州無意與蔣夫人再糾纏下去,話音剛落就一甩衣袍邁步出了內室。
蔣悅悅緊隨其后,帶著寧香也逃似的離開了,生怕蔣夫人反悔。
父女二人在回各自住處的岔路口分開,各自進了自己的院門。
待蔣悅悅安安穩穩的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時,才發覺自己背后冒出的冷汗早就打濕了里衣。
“香兒,為我準備沐浴。”蔣悅悅心煩意亂的把釵環都卸掉,松了松自己的發髻,這才覺得緊繃的頭皮好了些。
“是。”寧香也是久違的感受了一次蔣夫人冰冷的目光,此刻也有些脊背發寒。
一邊往小廚房走,寧香一邊就想,蔣夫人為何如此抗拒蔣悅悅得到管家的權力呢?
蔣知州好像并不忌諱家中是誰掌家,畢竟春英料理府中事宜多年,他也并未說過什么,這次不過是因為蔣悅悅撒嬌求了他,才會用春英做了回筏子。
寧香想起前世來,春英死的凄慘,是蔣知州下令弄死的,手下人也跟著放肆了一回,絲毫不顧及蔣云的顏面,她曾經覺得這是為著死去的少爺小姐們,不過這管家之事與春英也有牽扯...
會是什么呢?
寧香思慮著,手上動作卻麻利,將一鍋熱水燒好后,一桶一桶拎去了蔣悅悅的浴房。
習武之人提著這么沉的水桶,因心里裝著事情,也沒發現自己步履如風,平穩的大步前行。倒是讓路過的小丫頭們看呆了。
不過這幫小丫頭們也沒多想,反而是背后偷偷議論起寧香,道她莫不是個鄙陋的丫頭,本該就干這些粗活的?
“小姐,熱水已備好,請您沐浴。”
寧香準備好了之后,便在門外恭恭敬敬的請蔣悅悅去浴房。
蔣悅悅的房間與浴室是相連的,有一道自己的小門,寧香在外頭請完了,她自己便除了外衫,只穿著里衣,穿過小門到浴房去。
半人高的大木桶里外都擱了一個小凳子,寧香早就調好了蔣悅悅最喜歡的水溫,見她進來,便替她寬了衣袍,扶著她踩著外頭的小凳邁到桶里去。
“呼——”蔣悅悅渾身浸在熱水中,感覺整個人都放松了起來。
“小姐今日想用花瓣還是藥草?”寧香用水瓢一下一下的舀起熱水,為蔣悅悅沖洗著頭發。
蔣悅悅享受的抬著頭,聽到寧香問她,閉著眼慵懶的答了一句:“草藥吧,用嫩膚的那個。”
“那個用完了。”寧香有些窘迫,“自咱們回府,份例的事情還沒定下來,小姐的體己銀子也沒剩多少了,實在沒法置辦。”
“什么?!”蔣悅悅氣的在浴桶中坐起身來,“那我在蕭王府住著的時候可有月例?”
“沒有的。小姐在蕭王府的開支,都是走的王府的賬面,并沒有您的月例銀子。”寧香垂著手,恭敬地答道。
蔣悅悅想到自己還是養尊處優過了許多年的,不會連買養身方子的錢都沒有,便不死心的繼續問道:“那我如今還有多少銀兩?”
“四...四錢銀子。”寧香喏喏道。
“就這么點?”蔣悅悅剛放松的身子就又坐直了,“我一個知州府嫡小姐,竟然只有這么點體己,傳出去豈不是要人笑話?”
寧香見蔣悅悅有些惱怒,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快要達成了,便故作為難道:“小姐,若說這銀錢之事,寧香有一愚見,只不知小姐怎么想。”
“你說就是。”蔣悅悅現在滿腦子都是銀子,自然想聽寧香多說幾句。
寧香卻在蔣悅悅正焦急的時候猛地搖了搖頭:“不行,這事還是做不得。”
“哎呀,你就說吧,只說說又不會怎樣。”蔣悅悅急的都要從浴桶中站起來了。
“小姐不是得了管家權么,到時候要多少銀兩,不就有多少銀兩?”寧香小聲的在蔣悅悅耳邊道,“不過是采買的時候把賬本做的厚實些。”
“什么叫做的厚實些?”蔣悅悅心思一動,順著寧香說的,就想了下去。
寧香見蔣悅悅上鉤,便繼續道:“府中常采購米面糧油,瓜果蔬菜什么的,您把這單價稍稍抬上去幾文錢,買的多了,就是幾兩,次數多了,就是幾十兩,這不就行了?”
“你說的倒也是個方法。”蔣悅悅沉思著,“但沛嬤嬤與春英肯定是要查賬的,那可如何是好?”
寧香倒是沒想到這層上,一時也語塞了。
倒是蔣悅悅上了心,覺得這事情非做不可。
只見她眼中蒙上了一層冷霜,忽然悠悠的說了一句:“那個老賤婦,早該去死一死。”
寧香心中一凜,雖然知道以從前的事情看,沛嬤嬤只怕難逃一劫,但沒想到蔣悅悅如今這么輕易就動了殺心。
再想勸說幾句,她卻發現蔣悅悅臉上盡是決絕,似乎這事情在她這已經有了定數。
寧香立刻就明白過來,此刻再怎么說,蔣悅悅都不會改變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