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悅悅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也不管蕭王什么態度,帶著寧香便離開了。
蕭王的目光陰沉,緊盯著主仆二人的背影,卻又無可奈何。
該找機會在外面做掉這二人才是。
他打定了主意,又覺得女人好哄騙,便惦記著用蜜罐把蔣悅悅泡起來,得了她的心,日后也好拿捏她的生死。
而外頭主仆兩人回到蔣悅悅現如今的住處,寧香才發覺這狹窄的房間內,連個臥榻都擺不下了。
“這...”寧香愁的皺眉,“小姐,恐怕我晚上要去三等丫鬟的院子里住了。”
“不必,我旁邊還有個房間是空著的,你就住那兒吧。”蔣悅悅也不問蕭王是否同意,踏出房門就要吩咐外頭的小丫鬟。
寧香忙攔住了她:“那豈不是跟小姐住的一樣?這怎么成?”
蔣悅悅苦笑了一聲,道:“現在這情形,哪里還顧得了這么多,你且安心住下便是。”
寧香也看出蔣悅悅這心態怕是豁出去了,便道:“既然小姐這么說了,也不必喊旁的人了,我自去收拾便是。”
“你就自己來的,也沒帶東西,我去跟賬房那邊說一聲兒,讓他們給你置辦。”
蔣悅悅話雖如此,可蕭王府哪里還有旁的什么銀錢呢。
“小姐無需操心這些,自有蘇府給奴婢月銀的。”寧香本身不缺銀子,也懶得跟蕭王府有什么牽扯,要是自己吃蘇府的嚼用,便不用跟王府的賬房牽扯什么身契的問題。
寧香說著,蔣悅悅便覺得這是寧香都為她打算好了,心里感激之時,便巴不得把心里藏著的話說出來。
蔣悅悅特意親自關上了房門,又拽著寧香往房間里面走了走,這才壓低了聲音道:“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你千萬別驚慌,我現在也只能依靠你了。”
“小姐你說便是。”寧香甚至比蔣悅悅還肯定這件事,卻依然很配合的作出緊張的樣子來。
“我懷的這孩子,不知是王爺的,還是世子爺的。”
“啊?!”
寧香驚恐的神色讓蔣悅悅感到十分滿意。
“噓。”蔣悅悅捂住了寧香的嘴,但是自己莫名噙著笑意。
她此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對這件事竟然不覺得排斥了,相反還覺得很有趣。蔣悅悅現在巴不得告訴蕭乾這個事情,好看看他的表情。
寧香發覺蔣悅悅面上的表情有些詭異,心里有些發虛,聽蘇景辰說蔣悅悅前些日子受了刺激,不會是腦子不正常了吧?
“小姐自己心里有數便是,奴婢只管好生護著小姐便是。”
蔣悅悅確實又冒出了一個想法,反正這孩子是蕭王府的種,不管他們認不認,生下來不管是男是女,那都是蕭王府的人,死了也是蕭王府的鬼,自己這輩子都跟蕭王府牽扯著,剪不斷的。
既然如此,那為何他們父子兩個能謀反,能爭奪皇位,自己肚子里這個不行?
蔣悅悅心里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來,要是蕭乾沒了,或者殘了,自己肚子里這個不論是他的兄弟,還是他的兒子,那都是有資格在這場風云中分一杯羹的。
“做皇后,還是做太后?”蔣悅悅輕聲嘟囔了一句。
寧香這才發覺,蔣悅悅的想法只怕要帶來新的變故。
不過轉念一想,這一世蔣悅悅從沒自己辦成過什么大事,想必就算有籌碼,也掀不起浪花來,便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蔣悅悅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一直沒改,她自己念叨了一會兒,忽然癡癡的笑了。
“香兒,你去請世子爺來吧。”
“現在?”寧香瞧了瞧外頭的天色,“只怕世子爺已經睡下了。”
“睡下?”蔣悅悅的神色暗淡下來,她莫名的就感覺蕭乾一定是在六公主那。
沉默了半晌,寧香正想著要不要聽蔣悅悅的,去把蕭乾請來,蔣悅悅自己先卸了勁兒。
“罷了,明日再尋他便是。你也回去歇著吧。”
蔣悅悅臉上的疲態似乎是一瞬間冒了出來,寧香知道蔣悅悅如今看似不在意的樣子,其實心里翻江倒海,若不然也不會在面上表現得這么明顯。
因蔣悅悅情緒低落,寧香手腳麻利的鋪好了床榻,伺候著蔣悅悅卸了妝,將人扶到了床上。
“小姐懷著身孕,脂粉什么的就不要用了,對孩子不好。”寧香淡淡的囑咐著。
蔣悅悅許久不曾受到關注,自然也不會有人用心照料她,更不用提這些細致的事情了,因此落寞的情緒稍稍好了些。
“你回吧,明日睡醒了再來伺候便是。”
蔣悅悅的本意是讓寧香好生歇息,這樣才好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
而寧香嘴上答應著,實則出了門就上了房頂。
“方才就聽見你的腳步聲,更深露重,你在這兒站了許久,可要回去喝些姜湯才是。”寧香看到房頂上被黑色面巾罩住臉頰的人,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歐陽少謙發現自己似乎不論裝扮成什么模樣,寧香都能一眼認出來,不由得感到十分驚奇。
“今日去軍中探查,因此易了容,又戴了遮面,你怎得還能瞧出來我是誰?”
“是你笨,都不知我聽得出你的腳步聲。”寧香上前,拉過歐陽少謙的手掌,發現是溫熱的,這才放心了些。
歐陽少謙見她如此體貼,心底一片柔軟,原本是不放心她,所以過來看看,誰知她同樣也記掛著他。
“蔣悅悅的心緒似乎有些不對,我還要多看看,她要做什么我心里大致有數,只是掀不起浪花來,我還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她做什么都無所謂,你只管保全自身便是。”歐陽少謙拉著寧香的手晃了晃,似乎心情不錯,“蕭乾在自己的院子里,還沒睡,其實你方才去尋,也就來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還有六公主摻在里頭。”
“我攔截了一批從城里出去的鴿子,幾十只里頭只有一只是帶著信兒的,猜猜是誰。”歐陽少謙賣了個關子。
“也就是蕭王和慶陽伯之間有聯絡,再不然就是蔣知州和皇帝了。”
“都不是。”歐陽少謙笑道,“我都沒想到,六公主表面上看起來是個沒用的,其實心里算的準。”
“她想做什么?”寧香仰起頭,看著歐陽少謙問道。
“她想納我做妾。”歐陽少謙說的不是信鴿上截獲的內容,而是暗衛聽到的。
寧香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隨后睜大眼睛道:“那正室便定了是蕭乾嗎?”
歐陽少謙沒想到寧香會問出這么一句,差點被自己一口唾沫嗆著,卻還是順著話道:“他們二人達成了某些條件,應該是合作關系,至于會不會更近些,我還真看不出來。”
“六公主一個女子,能給蕭乾什么幫助?”寧香皺著眉,“而且,蕭乾一向用的都是蕭王的資源,也不缺什么。”
“蕭乾因蔣悅悅那事兒和蕭王起了齟齬,只怕日后未必會這么服管教。”歐陽少謙把前因后果串了一遍,這才突然明白,六公主那封信函的意思,“六公主是要把蕭乾扶起來,自己在背后逍遙。”
“這話怎么說?”寧香歪著頭,不是很理解歐陽少謙的意思。
“六公主給蕭乾找了京城的幾個高官,還自掏腰包貼補了蕭乾帶出來的兵將。”歐陽少謙細細數著拿到的名目,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員,竟然有小四成都和六公主有牽扯。
而皇帝竟然渾然不知。
“六公主付出了這么多,只怕所求也一樣難以實現吧?”
“她所求何止難以實現。”歐陽少謙嘖舌道,“你是不知道,她列了一份名單,上面是京城所有容色不錯的公子,她要這些人做他的侍衛。就連我也榜上有名。”
這么一想,事情突然就詭異了。
寧香細細一琢磨,忽然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像貓兒一般狡黠的瞳孔里透出來的全是震驚。
“面首?整整一份名單的面首?”
“你還知道什么是面首呢?”歐陽少謙輕哼了一聲,明顯對寧香知道這事兒十分不滿。
“哎,大人明鑒,我這是以前給小姐收拾話本子的時候不小心看見的。”
寧香解釋的很沒有底氣,歐陽少謙也不追究,只知道自己的小姑娘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罷了。
“你且去睡吧,房間我找人給你整理好了,你下去看看便是。”歐陽少謙心疼的打橫抱起寧香,帶著她飛身落地。
“我自己能走。”寧香說著,但是笑得嬌羞,可見還是喜歡歐陽少謙這般疼她的。
將人送進了屋里,說了各種物品放置的位置,歐陽少謙便離開了。
寧香聞著洗的噴香的,曬得松軟的被子,幸福感滿的都要溢出來了。
一夜好夢,寧香習慣性的早早醒來了,在蕭王府呆過一陣子,她好歹還是知道該去哪領朝飯的。
出門之前,她先去了蔣悅悅的屋子里。
蔣悅悅睡得熟,寧香悄悄把了脈,發現胎象穩固,這才關好了屋門,往廚房跑。
可誰知,到了大廚房,卻沒有她們主仆兩人的飯菜。
“你們都是奴婢,怎么還能領主子的飯食呢?”
廚房的粗使婆子也是不耐煩應付蔣悅悅這么個尷尬的身份,更何況明眼人都看出來蕭乾早就不待見蔣悅悅了。
寧香倒也不發火,也不跟廚房的人多話,面無表情的轉身就走。
反正講蔣悅悅昨日也提了想要見蕭乾,如今廚房這般景象,不也正好給了她個理由去請蕭乾么。
寧香和歐陽少謙一起呆了這么久,心里對蕭乾的恐懼早就消磨沒了,因此這次主動去尋他,寧香十分的有底氣。
“敢問世子爺起身了嗎?”寧香站在熟悉的院子門口,問著熟悉的人。
蕭乾院子里的小廝丫鬟,多多少少都知道寧香是誰,可她突然冒了出來,嚇了眾人一跳。
“你怎么還敢來這兒?你主子都被遷出去了,你還有臉過來么?”
說話的小廝是從前就不喜歡蔣悅悅的,畢竟從前蔣悅悅嬌縱任性,沒少禍禍院子里的下人。
寧香卻不管那些,只站在這兒等著,沒人通報,她也不進去。
不多時,有個人提著食盒過來,寧香湊過去劈手就奪了過來。
來人正想搶回去,寧香就把食盒往懷里一抱,大聲嚷嚷道:“我們主子懷孕了,需要好的吃食,這份我帶走了,有什么事兒,你們自去問世子爺吧。”
蔣悅悅懷孕了?
院子里的人都傻了眼,他們最近可是一直在巴結六公主的,可畢竟母憑子貴,誰知道蕭乾知道蔣悅悅懷孕了,會不會變了態度?
寧香抱著食盒快步跑開了,絲毫沒給院子里眾人反應的時間。
方才頂了寧香一句的小廝聽罷,也傻了眼,忙不迭的就飛奔進去請示蕭乾。
蕭乾才剛剛起身,正讓人伺候著梳頭束發,聽到小廝慌亂的報信兒,猛地回頭,還不小心扯到了頭發。
身后梳頭的丫鬟忙戰戰兢兢的跪了下去。
蕭乾無暇同這丫鬟計較,起身邁步便往外走去。
小廝跟在蕭乾身后一起出了房門,可哪里還能看到寧香的影子?
“她說的是真的?”蕭乾攥起拳來,臉上表情莫測。
“奴才不知。”
“去,去請郎中來!”蕭乾暴怒,卻不敢高聲喊出來,生怕六公主的人在附近能聽到。
小廝又嚇得屁滾尿流的去請郎中。
蕭乾則扭身向蕭王處走去。
“父王。”
“嗯。”
蕭王的鬢邊已然有了幾絲白發,蕭乾看著卻沒有什么感覺。
“這個孩子不能留。”
“你知道了?”蕭王抬眸,看著蕭乾的表情,發現他沒能隱藏住心里的憤懣。
“原來父王比我知道的早。”蕭乾冷哼一聲,“也怨不得父王沒告訴我,父王只怕是惦記著自己寶刀未老吧?”
“放肆!”蕭王被親生兒子這般調侃,感覺受到了極大的羞辱。
而蕭乾則是破罐子破摔了。
“這孩子還不知是誰的,生下來也不知是兄弟還是兒子。”
“所以呢?你以為本王沒想過除掉這個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