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顧儀蘭的意料,對于“兩個好姐姐居然不是朋友”這件事,穆紅裳的思路顯然與她不同。
雖然穆紅裳的確反應了一陣子,才消化了這個事實,然而她似乎對于謝淑柔的說法并沒有太大的疑問,反而有些抱歉的模樣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是因為我嗎?大嫂和謝姐姐是怕我難過吧?”
“你……”顧儀蘭一愣,接著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半晌之后才開口問道:“你會很難過嗎?”
穆紅裳歪著頭仔細想了半天之后,才一臉慎重地答道:“你們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如果你們相互是朋友我當然開心,但如果真的不對脾氣,也沒必要為了我非要一起玩,說實話,我是有些吃驚,還有點點失望,但我不會為了這個難過的。我倒是希望,以后你們不要這樣為了我勉強自己,姐姐們覺得我開心很重要,我同樣也覺得姐姐們開心很重要呀。”
“紅裳其實不用失望,”謝淑柔突然笑了:“其實我們還是可以一起玩的,又沒有互相嫌棄到不能見面,而且我覺得我和你大嫂見面,還是挺有樂趣的,比如我特別喜歡噎得你大嫂說不出話來,看見她吃虧我就開心。你大嫂大約也一樣,我要是那天倒霉了,她大約是第一個來幸災樂禍的。”
“什么?”穆紅裳眨了眨眼,接著腦補了一下謝淑柔描述的場景,突然哈哈笑出聲:“這不就是我和錦衣嘛!我就喜歡看見錦衣挨大哥的揍,他一挨揍我就開心。”
穆紅裳一句話,將顧儀蘭和謝淑柔全都說愣了,緊接著又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三個人就這樣哈哈哈哈笑成了一團,而原本端淑穩重的顧儀蘭是笑得最厲害的一個,她捂著肚子,眼淚都出來了,差點忍不住從椅子上滑下來。
“你……”顧儀蘭一邊笑,一邊想努力給自己順順氣:“你和六弟……我頭一次……你大哥……踹出門……”
“哦,那天啊!”穆紅裳笑得哈哈的,連牙床都露出來了:“錦衣可不服氣了!他覺得不公平,憑什么我和四哥沒挨打。后來四哥說,誰叫他不夠機靈,那是活該。”
誰也沒想到穆紅裳的比喻會讓大家突然笑場,還是誰也沒想到,笑過了之后,謝淑柔和顧儀蘭兩個像是打破了某種禁忌,開始在穆紅裳面前毫無顧忌的展示兩人相互嫌棄的真實情緒。
人設崩塌就是從這一刻開始,后來穆小姑娘表示,這一天真是充實,大開眼界啊!
比如某位白蓮花人設的才女小姐,扭著林黛玉一樣的腰肢,拽著小手帕,嘴里卻塞滿了點心,吃相堪比豬剛鬣,一邊吃還一邊忙著與新娘子斗嘴,哪句難聽說哪句的那種。
什么文采,什么氣質,跑到天邊去了。
再比如某位京中第一美人,走端淑大方,儀態萬方路線的那位,眼下正皺著眉,撇著嘴,一臉嫌棄的模樣,挽著袖子與白蓮花牌豬剛鬣搶盤子,一邊搶還一邊毫不客氣的數落:“有完沒完啊!都讓你吃了我和小妹還吃不吃了?桂花糕給我!”88
“有你這么待客的嗎?”謝淑柔毫不示弱的懟了回去,并且當著穆紅裳的面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我來做客,吃你兩顆點心又怎么了?小氣到這份兒上,還以為誰啃了你的肉呢。”
“謝淑柔,我發現你長本事了啊!”顧儀蘭頭一歪,上下打量了謝淑柔兩眼:“真是能文能武。在外頭一副大家閨秀的架勢,關起門來這模樣,我瞧山野村婦都比你強些吧?你說的都是些什么啊!正經大家族出身的小姐,言語如此粗鄙,你不怕丟臉嗎?”
謝淑柔筷子一豎,張嘴就說出了一句誰也聽不懂的名言:“莫裝逼,小心被雷劈。”
穆紅裳小同學一向是不懂就問,逮住機會就要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因此迅速接過了話頭:“謝姐姐,什么叫裝逼?”
謝淑柔眼一瞪,很兇的說道:“小孩子不許瞎打聽,這個忘掉,不許學。”
“所以你知道小妹在這里,為何還如此言語無狀!”顧儀蘭直接站了起來,雙手叉腰,一副十分潑辣的模樣:“我就知道那不是好話!你自己失了教養言語粗俗我管不著,但我不許你在小妹面前說這些!再敢口出污言穢語我就直接將你趕出去。”
“污言穢語?”謝淑柔眉頭一挑,帶著幾分挑釁地問道:“你聽懂什么了啊就污言穢語。”
顧儀蘭的確沒聽懂,但前半句聽不懂,并不妨礙她能理解后半句小心被雷劈,那當然不是什么好話,因此穆大少奶奶自動把這句話理解為罵人話了,越想越生氣。
“你!”顧儀蘭伸出一只手指著謝淑柔:“還敢詭辯……”
“紅裳你看看,”謝淑柔突然一臉興奮的轉頭去看穆紅裳:“你瞧你大嫂現在的樣子,像不像一個茶壺?哎呀呀,人人都道顧九小姐,穆大少奶奶,是個大方端莊、溫柔嫻雅的美人兒,原來私下里是這副模樣啊!這分明就是個厲害的夜叉婆嘛!你不是想知道什么叫崩人設嗎?姐姐教給你,這就叫崩人設。你大嫂平日里那個溫柔端莊的模樣,就是人設,你看現在崩了。”
“哦!”穆紅裳看了謝淑柔一眼,十分舉一反三的點點頭:“那是不是可以這樣講,謝姐姐平時優雅有禮、才情非凡的模樣是人設,眼下也是崩了吧?”
穆紅裳和謝淑柔兩個一問一答,聽的顧儀蘭有些懵圈,但這不妨礙她聰明,很快就從兩人的對話中理解到了必要的信息,不知怎地,知道了怎么回事之后,顧儀蘭雖然還很生氣,但想到穆紅裳對于謝淑柔的總結,卻又有些想笑,她臉色糾結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之后,終于忍不住笑出聲。
笑過之后顧儀蘭倒是平靜了一些,恢復了她之前溫柔嫻雅的模樣,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坐回了椅子上,隔著桌子盯著一臉挑釁的謝淑柔,半晌都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