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夫令

番外 十三

別無他法。

既能報仇,又能保全所有無辜之人,唯一的辦法,便是周赫代替十三王爺的長子,進入權利的中心。

至于怎么將周赫代替那位長子......

這對趙蘇和趙副將來說,不是難事,不過是要了一些不相干人的命。

換做平時,他們是做不出這種事的。

當兵的,不占百姓分毫血腥。

可今日不同往日。

周家上下多少人命沒了!

趙副將和趙蘇去到莊子上的時候,十三王爺的長子,正在院里玩泥巴。

干瘦的身上幾乎沒有什么肉,倒是凸顯的一雙眼睛大。

不合身的衣裳裸露出小腿和手臂,隱約看得到小腿和手臂上有或紅或青的傷痕。

再怎么說,這也是那位十三爺的親骨肉。

就這么扔在莊子上任人作踐?

趙蘇和趙副將相視一眼,趙蘇低低的道:“這孩子......”

趙副將搖頭,“他若活著,對赫兒來說,就是最大的威脅,我們不能害了赫兒。”

趙蘇抿抿嘴。

道理她都懂,可讓她動手殺了這樣一個孩子,她......

兩人正埋伏,兩個小男孩蹬蹬蹬的跑向長子。

“臭小子,我娘說讓你趕緊去河邊把衣服洗了。”

另外一個小孩手里拿著一根長長的棍子,朝著長子后背就抽了下去。

“掃把星,聽到沒有,快點,要是洗的慢了,晚上可不給你吃飯。”

那兩個小孩倒是身上穿著錦緞小袍。

養的白白凈凈的。

若不是趙副將之前一次執行任務路過豐臺這莊子,見過一次十三王爺的長子,他幾乎都要以為,這兩個孩子中的誰才是那長子。

長子顯然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打罵。

默不作聲放下手里的泥巴,搓搓手搓掉手上的泥朝墻根走去。

墻根處有一只大筐,大筐里裝了不少衣服,木著臉,長子背起筐就走。

那兩個小孩憤憤的看著他。

“掃把星,好吃懶做,難怪沒爹沒娘。”

“喂,你走快點,你是成心走這么慢嗎?我抽你啊。”

長子肩頭一哆嗦,背著大筐就朝外跑。

人小筐大,他背的跌跌撞撞,驚恐之下幾次差點摔倒,惹得背后兩個孩子大笑一片。

“真是又蠢又笨的家伙。”

“就知道吃閑飯!”

院里有大人在做著手頭的事,瞧著這邊一幕,忍不住的笑長子丑態百出。

趙蘇嘆了口氣,“這邊你做,我去看看那孩子。”

趙副將點了個頭,“你可別心軟。”

趙蘇避開趙副將的眼神,低著頭“唔”了一聲,轉腳悄悄離開。

長子背著大筐直奔村后山下的河邊。

小小年紀的他,已經熟練做這種事。

衣服掏出一件,鋪在河里的石頭上,小手就著河水搓起來。

趙蘇遠遠看著,有些心疼。

都說十三王爺的長子,母親身份低賤不詳,可對別人來說的低賤不詳,對她來說......

她就這么一個姐姐!

她姐姐不過就是去十三王爺的府邸送一次豆腐,就這么一去不復返。

人人都以為她姐姐出了什么意外,被壞人拐走了。

可征戰一年之后她回來,發瘋的找姐姐,卻在一個暗夜里看到十三王府有人半夜駕車出來。

車上隨意放著一只麻袋。

許是馬車顛簸,許是那人太過大意,馬車顛簸,麻袋被扎好的口松散開來,她看到里面的人臉漸漸從麻袋中露出。

她姐姐!

那個早就被人認為死了一年的人!

此刻,三更半夜,出現在十三王爺府邸的馬車上。

還被套了麻袋。

那一刻,她連想都沒有想,不顧后果的沖了上去。

趕車人受到驚嚇,下意識拔劍刺向她,她只教一抬,將那人手中的劍便踹落到地上。

順手抄起車上用來捆麻袋口的繩子,將趕車人三下五除二捆了,又扒了他自己的娃子塞到那人嘴里。

她拉著車,飛快的趕到一個僻靜無人的小巷子。

麻袋里,她姐姐已經沒了呼吸。

她將人從麻袋掏出,她姐姐渾身是血,人都沒氣了,身體都僵硬了,還有血不斷的流出。

抱著姐姐憤怒痛苦,她轉頭一把提溜起那趕車人。

匕首就戳在那人眼皮前,“怎么死的?”

趕車人嚇得不輕,顫抖著告訴她,“剛......剛剛生了孩子。”

趙蘇讓這話驚了一跳。

“誰的?”

“十三王爺的。”

“既是生了他的孩子,為何又把人害死!”

趕車人搖頭,“不是十三王爺害死,是王妃,王妃見不得她,就......就......”

趕車人吞了口口水,沒有說出下文。

“姑娘,我就是個跑腿的,你,你放了我吧,我保證,今兒的事,我一句也不說,我保證,你放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趙蘇一怒之下,想要把人殺了。

可她是兵,是娘娘麾下的兵。

她怎么能殺一個老百姓呢。

死死攥著拳,一拳砸到地上,趙蘇轉身抱起她姐姐離開。

她們姐妹倆本就是相依為命逃難逃到京都的。

在京都街頭,遇惡霸要將她們姐妹二人帶走,幸好遇到娘娘出手相救。

那時候,娘娘正在組建女子軍,問她們愿不愿意加入。

她一口答應,姐姐卻是害怕打打殺殺,拒絕了。

自此,她入了軍營,姐姐在京都落腳,開了一家豆腐鋪。

原本也算是安樂的日子了,她軍中銀兩全部攢了下來,就為著將來姐姐出嫁,能有個好嫁妝。

她在軍中,是最努力的那個。

努力的效果也很明顯,很快她便成為女子軍里一個小小的將領。

娘娘跟前,有一個叫喬燃的姑娘,騎射功夫,樣樣精通,相處久了,這喬燃便成了她亦師亦友的知心姐妹。

姐姐家附近的人,都知道她是在跟著娘娘做事,他們對姐姐,都算是客氣。

有了這一層借著娘娘得來的保護傘,她在外行軍,幾乎從不擔心。

日子相安無事的過著。

她以為,就這樣一直過下去。

她建功立業,或許還能封官封府,姐姐也嫁人生子,相夫教子,一輩子安樂。

誰能想到......

不過就是送了一次豆腐,竟然就......

京郊荒野,趙蘇選了一塊四下帶著小花的地,挖了一個大大的坑,將姐姐放了進去。

隨著土一點一點將姐姐蓋住,趙蘇哭的幾乎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大坑終于填成小土包,趙蘇捏著拳抹去眼淚。

她要給姐姐報仇。

十三王府。

趙蘇摸進去的時候,十三王府燈火通明,里面歡聲笑語一片。

十三王爺正在前廳與人飲酒,推杯換盞間,舞娘揮著水袖一曲一曲的翩翩起舞。

不知說到什么開心事,十三王爺哈哈大笑。

后院。

王妃一臉薄怒坐在院中花架下的藤椅上。

“那賤人處理了嗎?”

“娘娘睡著的時候奴婢就命人處理了,娘娘睡著,奴婢沒敢打擾。”

“怎么處理的?”

“灌了鶴頂紅,讓王四拉出去扔了亂葬崗,剛剛王四回來,說是已經辦好了。”

趙蘇聽著,那車夫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王四吧。

王妃聞言,點了點頭,“那孽障呢?”

“回娘娘的話,乳母正帶著呢。”

王妃冷哼一聲,“一個賤人生出的野種,也值得用乳母,王爺真是抬舉他!”

頓了一下,王妃抿了一口茶。

“豐臺不是有個莊子嗎?扔過去養著吧,死不了就成。”

那婢女聞言應諾,猶豫一下,道:“娘娘,這事,王爺還不知道。”

“他知道不知道又如何,一個賤人生下的孩子,難道他還打算讓我將人養在府里?沒得糟踐了我府里的空氣,你去做就是。”

婢女領命離開。

王妃吁了口氣,半瞇著眼躺在太師椅上,唇邊嘴角,都是冷酷的殘忍。

趙蘇手里捏著匕首。

對準王妃的胸口,匕首一甩,飛射出去。

她的技術,雖不及喬燃不及娘娘,可到底也能在女子軍中排第三。

更何況,這甩飛刀的技術,在戰場得到了數次淬煉,絕不會失手。

王府有暗衛有巡邏的府中小廝,可一柄突然射出的飛刀,就不是大家能防住的。

王妃瞇著眼睛躺在太師椅上,甚至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忽的感覺胸口襲來劇痛。

隨著飛刀刺入身體,王妃驚恐睜眼,一聲慘叫凄厲響起。

那飛刀刀刃部分足有一根中指長,趙蘇用了極大的力氣,刀刃全部進入王妃的胸口。

鮮血頓時嘩嘩落下。

那位置,趙蘇逃離之前看了一眼,很準。

王妃這邊的動靜立刻驚動了院里的人。

“抓刺客,抓刺客,不好了,王妃受傷了!”

“快,快,大夫!”

“快去請王爺!”

驚叫聲在院中亂成一片,趙蘇已經離開了王府。

空蕩的大街上,趙蘇游蕩。

眼底的淚,不住的落。

從此,她就是沒有姐姐的人了。

回憶在腦中蕩起,趙蘇望著眼前小小的人,眼淚有些模糊。

當時殺了王妃,趙蘇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帶給了她姐姐一個悲慘的下場。

她想他做什么!

所以,這么多年,她也從未關心過他的死活。

可現在瞧著他,趙蘇心里鈍鈍的疼。

一個不知如何懷上的孩子,一個不知她姐姐到底是憎惡怨恨還是喜歡疼愛的孩子,現在就小可憐似的蹲在她面前。

在河里搓衣裳。

小手錯的通紅。

而她,現在打算殺了他。

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緩緩睜眼,趙蘇朝著長子走過去。

“小朋友。”

她聲音盡量的溫柔。

長子聞言,頓時一個激靈,警惕的回頭看她。

見到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倒是全身警惕戒備一松,朝著趙蘇咧出一個大大的笑,“這位嬸嬸,怎么了?”

瞧著他的笑,趙蘇眼底的淚忍不住的洶涌。

這孩子,和她姐姐,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下垂的拳頭緊捏,幾乎一個瞬間,趙蘇改變了主意。

“我來找我兒子,他應該和你差不多高。”

聽到這話,長子眼底霍的一亮。

找兒子。

難道是找我嗎?

他眼底泛著期盼,目光盈盈望著趙蘇。

“嬸嬸,你兒子叫什么呀?多大了?”

那種小心翼翼的試探讓人心疼。

趙蘇就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一生出來,就被人搶走了,我也是找了他這么多年才知道他住在這里,聽說,是住在十三王爺在此處的莊子上。”

長子聞言,頓時瞪大眼。

他們住的莊子,就是十三王爺的莊子。

他聽莊子上的小孩說起過。

緊張的望著趙蘇,長子咬了咬唇,“我們這里,有很多小孩,可沒有娘的,就我一個。”

趙蘇眼淚再也憋不住,嘩的流下。

“你是我娘嗎?”長子低低的問道。

趙蘇將他攬到懷里,“應該是的,我沒有見過你,你也沒有見過我,我沒了兒子,你也沒有娘,我......應該就是你娘。”

從來沒有感受過懷抱的溫暖。

從來沒有人摟著他這么溫柔的和他說話。

長子這一刻,激動的一顆心砰砰的跳。

“你真的是我娘?”

他在莊子里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羞辱,這一刻,令他失去了所有的戒備之心。

或者,哪怕是個人牙子,也許他也心甘情愿跟著走吧。

留在莊子上,他大約遲早要被虐待死的。

何況這個嬸嬸哭成這樣,應該......就是他娘吧。

不然,她怎么這般傷心。

“娘?”

趙蘇抹淚拍拍長子的頭。

“好孩子,你聽我說,你順著河走,前面有一處小林子,你在林子口那里等我,我去莊子里再打聽點事情,等我辦完事情,我就去接你。”

“我和你一起去。”

長子緊緊抓著趙蘇的手不松開,仰頭看她,唯恐一松開,這突然出現的娘就又不見了。

趙蘇摸摸他的頭。

“你跟著我去,萬一他們不許我帶走你怎么辦?”

一聽這話,長子立刻松手。

盡管不舍,還是按照趙蘇說的,順著河邊朝小樹林而去。

趙蘇瞧著他的背影,心疼的要命。

這傻孩子,她說是娘就是娘嗎?

他就不怕她是個壞人嗎?

趙蘇抹了抹臉上的淚,返回莊子。

趙副將已經動手了。

莊子上的人,一個不留。

全部處理完畢,他一把火點了十三王爺在此處的屋宅。

大火熊熊,很快就驚動了此處的村民。

大家立刻帶著家中的桶來滅火。

可趙副將用了油氈火油,這火,豈是說滅就能滅的。

“你辦好了?”

趙蘇望了一眼熊熊大火,點頭,“嗯,辦好了,走吧。”

趙副將狐疑看了一眼趙蘇發紅的眼眶,張了張嘴,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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