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羅克沁公主遠遠看見杜白乘與塔岱拉站在一起聊天,便停住腳步,躲在帳篷后又是羨慕又是難過地觀望。
杜白乘和阿魯海帶著巴圖孟克來到母親這邊時,她是十分排斥他們的,畢竟自己的父親就是死于與巴圖孟克父親的斗爭。那時博羅克沁動用自己公主的身份,動輒為難他們。后來滿都海發現了,便嚴厲地斥責了她,博羅克沁這才勉勉強強接納了這三人。
可逐漸的,好脾氣的杜白乘得到了滿都海帳下眾人的一致認可。就連從前日日都陪著博羅克沁玩兒的塔岱拉都表露出了對杜白乘的欣賞。博羅克沁為此傷心不已。
同時,博羅克沁產生了這樣的想法:自己是公主,說不定塔岱拉只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得不陪著自己。現在人人都知道滿都海護著杜白乘,塔岱拉當然可以去接近這位年紀相仿的漢人女子。
博羅克沁趴在帳篷邊,看著兩人一塊鉆進巴圖孟克的帳篷,又想了想自己這副偷偷摸摸的模樣,不甘地嘆了口氣。
她一回頭,卻發現伊克錫無聲無息站在自己身后。
博羅克沁被嚇了一跳,兇巴巴地說:“你這樣一點動靜都不出,跟在我后面干什么!”
伊克錫本來抿嘴在笑,似乎想跟姐姐分享什么有趣的事,可博羅克沁這一頓兇,把她的話硬生生地嚇回去了。伊克錫眼睛里含滿淚水,轉身就走。博羅克沁有點慚愧,跑了兩步追上妹妹。兩人與從帳篷后轉出來的一個高大的身影撞在一起。
博羅克沁急忙抱住差點摔倒的伊克錫。
“大膽!公主都敢撞。”博羅克沁毫不怯懦地高聲喝道。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大公主年紀不大,氣勢十足。”
博羅克沁后來回憶起第一次見到癿加思蘭的情景,只記得自己被他嚇到了。
明明面前的人梳有與別的草原蒙古男子相同的垂在臉旁的辮發,甚至還有點瘦,看上去是一位很清冷的人。沒什么恐怖的,可博羅克沁就是莫名的害怕。她摟著伊克錫向后退了一步,盡量穩住聲音說:“你是誰?”
“永謝布部的癿加思蘭。”癿加思蘭低頭作禮。
“永謝布部的人在這里晃蕩什么?”博羅克沁帶些懷疑地問。
“滿都海合敦召見。”
“那好吧,”博羅克沁只想帶著伊克錫趕快離開,漫不經心地說,“你去吧。以后走路小心些。”
說完,博羅克沁就摟著哭哭啼啼的伊克錫,頭也不回地離開。癿加思蘭一直看著博羅克沁走遠,才搖搖頭,面帶微笑來到滿都海的帳中。
“合敦。”
“你來了,坐吧。”滿都海換掉晨間練武的衣服,身穿合敦服飾,端坐于帳中。下首位,烏訥博羅特王撐著下巴,頗有興致地等待滿都海發話。見癿加思蘭進帳了,他長舒一口氣說道:“永謝布部的領主可算來了,等了好半天了。”
癿加思蘭也不客氣,就坐在與烏訥博羅特王平級的另一把椅子上。烏訥博羅特王自討沒趣,又對癿加思蘭下首處一位魁梧的年輕男子說道:“徹庫特的火篩大人,您怎么也來了?不是說您對汗位無意,一切都聽憑滿都海合敦安排嗎?怎么改變心意了?”
身材高大,留著濃密髯須的火篩瞥了一眼滿都海,并沒有回答。烏訥博羅特王還想再說時,滿都海起身打斷了他的話:“火篩正是聽了我的安排才從徹庫特趕來的,你就不用再挖苦他了。”
烏訥博羅特王幾次搭話接連受挫,便將胳膊壓在扶手上賭氣沉默。
滿都海等眾人都到齊后,才站起來用威嚴的聲音說:“今日召眾位大人過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見滿都海滿臉的鄭重,帳下的諸人均是屏氣凝神。滿都海看了一眼滿眼放光的烏訥博羅特王,清楚地說:“成親的對象已經決定下來了。”
縱使是滿都海,宣布這種大事,也會有些心虛,滿都海定了定心,才對烏訥博羅特王說:“抱歉,合撒兒的后裔,我不能與你成親。”
“怎么?不跟我成親?”烏訥博羅特王激動地起身,“滿都海,你想自己做大汗嗎?”
“烏訥博羅特王!你怎么與合敦說話的?”一直沉默的火篩也站起來,威懾地看著烏訥博羅特王。癿加思蘭放下手中的茶盞,盯著地面。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除了我之外,現在誰還能和你成親?”烏訥博羅特王的情緒異常激動,不住地敲著桌子。
“馬上就要到元旦了,我會在新年伊始時成婚,諸位靜候新大汗就好了。烏訥博羅特王愿意與我們共度元旦的話就留下,若不愿的話就回本部也可以。”對烏訥博羅特王氣得發紫的臉視若無睹,滿都海一拂袖子出了帳篷。火篩跟了過去。
烏訥博羅特王悵然地坐在原地,突然瞥見了一旁帶著笑意的癿加思蘭,一頭的怒氣沒處發泄,便扯住癿加思蘭的衣領把他拽到面前:“是不是你們永謝布部聯合乜克力部對滿都海施壓了?”
癿加思蘭直視烏訥博羅特王的雙眼說:“如果我部有這樣的能力,為何不直接施壓讓滿都海合敦與我成親呢?”
“什么,你的意思是,合敦說的成親對象不是你?”烏訥博羅特王驚訝地松手。
“烏訥博羅特王,滿都海合敦的婚姻又不是什么兒女情長,而是決定蒙古部族后計的關鍵大事。”癿加思蘭反倒上前一步,逼近烏訥博羅特王,“既然滿都海合敦有了自己的考量,我等從屬部落聽命就是了。在這種攸關時刻只為自己,急不可耐地爭搶汗位,怕不會落人恥笑。”
這一番話說得烏訥博羅特王面紅耳赤,他左右環顧,帳中的侍衛均是識趣地避開視線。
烏訥博羅特王一掀帳篷,大步走了出去。
路過帳外正在攀談的滿都海和火篩兩人時,烏訥博羅特王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滿都海目送他遠去,嘆了口氣。轉而繼續對火篩說:“所以這個突兀的親事算是委屈你了。”
火篩沉默地半跪在地,說:“特殊時期,合敦都不計較,火篩怎敢妄稱委屈?”
滿都海看著他頭頂濃密的黑發,又看了看曠遠的晴空,并不說話。
“怎么,或許我要叫您大汗了?”火篩回到帳中時,癿加思蘭仍然坐在位置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火篩搖頭,并不回答他。
“火篩,不可以,”癿加思蘭的語氣驟然降溫,“你與蒙古本部的結合雖然可以保一時安寧,可會留下名不正言不順的破綻,你不是黃金家族,火篩。”
“你誤會了。”火篩開口,“而且你未免也太心急。與你比較起來,烏訥博羅特王都算是較明事理的人了。”
“哈哈,”癿加思蘭笑出了聲,“烏訥博羅特王當然明事理,不然也不會動輒因為他人一番話就動搖。”
火篩抬頭注視著面前的癿加思蘭。
他了解這個永謝布部的男人,他屢次進犯那位漢人皇帝的大膽舉措已在蒙古諸部族中傳開。火篩在心里早已將他劃在了野心家一欄中。
“不過,火篩,你說誤會?怎么,滿都海合敦不是和你結親嗎?”
火篩默然,半晌才說:“結親是不假,但不是與合敦。”
“哦?”癿加思蘭頗有興趣地湊上前去。
“是與伊克錫公主。”
癿加思蘭愣了一瞬,想起今早博羅克沁懷中的小女孩,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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