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未黔叼著煙回到自己的家里。
屋子里漆黑一片。
他開燈,脫外套,洗手,放工具箱。將每天都要做的工作完成的一絲不茍。
想起魏子青和自己分別時那雙不信任的眼睛,饒未黔就忍不住想笑。但考慮到她和另一個小丫頭畢竟是受害者,還是表示理解地壓住了覺得有趣的念頭。
他給自己對了一杯溫水。
最近腸胃不好,在工作室上班的妹妹囑咐他要少喝酒。雖然小丫頭不在,他完全可以放肆地痛飲一頓,但饒未黔自認為已經過了瘋狂的年紀,于是作罷。
妹妹近來回家的頻率越來越少,好像是他們的工作室在周末有什么活動,所以天天抓著她在班上忙。饒未黔曾在電話聊天時詢問過她,如果覺得累的話,自己這個做哥哥的也可以給她造個假,向上司打電話請個病假好好休息幾天。結果當然是被工作熱情高漲的妹妹嚴肅地教訓了一頓:
“就因為你老是這樣,當初我才不愿意跟邱姐推薦你。天天懶洋洋的,還教唆造假!”
饒未黔道了半天的歉,才將妹妹的怒火平息。他心有余悸地掛了電話的時候,想著以后還是別和妹妹一塊探討工作態度問題了。
兩個孩子不但有著同樣的爸媽不同的性氏,而且還有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從小時起就聊不到一塊去。饒未黔隨母親姓饒,作風也和母親一樣想的多說的少,而妹妹則完美繼承了父親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性格。雖然不知性格迥異的父母是怎樣產生愛情的,但性格迥異的兄妹在目前來完全談到一塊去。饒未黔每每想到這,都有點佩服自己的父母。
將一杯寡淡無味的溫水勉強喝完后,饒未黔躺在沙發上聽音樂。和魏子青在路口分別時天色已經不早了,忙碌了這么久得到休息的機會坐下時,天已經全黑了。
饒未黔在晃眼的燈光下漫無邊際地隨音樂想心事。嘖,如果剛剛那杯是酒就好了。
關于那個剪電線的人,饒未黔其實并不十分擔心。如果他是個類似跟蹤狂的犯罪者,不可能不清楚魏子青并非一個人獨居;如果他與魏子青本就相識因為齟齬所以報復,那魏子青也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對誰都懷疑。饒未黔還是傾向于相信那人是個抱著極端情緒來到魏子青住宅的電線處,拿不起眼住宅電線傾瀉憤怒或激動心情的人。物管的大哥所強調的“徑直走到魏子青家”并不足以構成令魏子青對誰都提防的理由。
但,誰知道呢,饒未黔伸了個懶腰,說不定那人真的危險,一個小女孩家多一分留意也是對的。他昏昏欲睡,卻被突如其來的電話驚醒。猛得睜眼時,電燈又一次晃暈了饒未黔的眼睛。他用手遮擋在眉前緩了一會兒,這才摸索著接通:“喂?”
“喝酒了吧?哼哼,一聽你那個流氓一樣的聲音就知道喝的不少!”
“我聲音怎么你了,”饒未黔哭笑不得地坐起來,將身體埋在沙發里,“干什么?回家吃晚飯嗎?我可沒做啊。”
“不回,我打個電話就是想說,今晚我不回去住了。”
“你這不是胡鬧呢嗎,”饒未黔才說了幾句話,抽多了煙的喉嚨就覺得干澀,他舉著電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靠在廚房冰涼的瓷磚上問,“不回來你睡哪去?”
“我這叫為了事業奉獻了休息的時間,你一個天天睡覺的怎么會懂?”
電話那頭的女聲中氣十足,饒未黔聽得久了耳朵都有點疼,他將免提打開把電話放在一邊,選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倒回沙發里說:“隨便你吧,愿意怎么奉獻怎么奉獻,可別忘了回家的路怎么走就行,還有晚上別給我在外邊亂跑,要是——”
電話里半天沒有動靜,饒未黔知道妹妹已經不愿再聽下去了,肯定一邊舉著電話一邊在做其他的事,只好搖頭嘆氣道:“你哥嗓子說不動了,再見。”
“拜拜!”
嘁,小丫頭每次道別都給他裝出高興的語氣來,饒未黔聽多了也會來氣的。
“打完電話了?”邱常照例身著西裝正襟危坐,看到周易亭眉飛色舞地掛斷電話,輕輕問了一句。
“是啊,我哥能聊,再打下去就怕說個沒完了。”周易亭邊說邊編輯了一條短信給異性哥哥饒未黔發了過去:
“不做晚飯你吃什么?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邱常將視線從周易亭身上移開,放在自己聯系的幾位美院的學生身上。他們有的剛入學不久,臉上稚氣未脫,拘謹地坐在椅子上,見到高出他們幾屆的學姐掃過來的眼神均是畏畏縮縮地低頭。
“其實我們這次小會就是安排一下人手,不是什么很嚴肅的事,你們也不用太緊張。”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習慣性的正經嚇到了學弟學妹,邱常只好別扭地安慰道,“看看你們周學姐就知道了,她從前開會也像你們似的害羞不說話,可現在這個嘴只要不說她兩句就堵不住一樣。”
這排學生中一位纖瘦的男生看著正和身旁的學妹喋喋不休的介紹活動的周易亭,忍不住笑了一下。
“哎哎,什么意思啊!”周易亭作勢要訓斥他。見那位男生急忙低頭,邱常嘆了口氣,用手輕輕點了一下周易亭的腦袋。
“今天這個會是挑各位老師休息的時候開的,所以像喬灣老師這樣的重量級人物業不會到場,你們就聽我和邱姐說一說你們要做的會展志愿者的安排就可以了。”周易亭捂著頭繼續向旁邊的學妹熱情地介紹。
邱常把會展的指示圖發給大家后,特意用紅筆標記了一下東北角的三間展廳。
“這三間展廳展出的作品里面可能會有修復好的原件,看喬灣老師怎么安排。所以明天分派去管理東北角展廳的志愿者一定要記得帶上禁止拍照觸摸的牌子,看到拍照觸摸文物的行為也要及時制止。”
“那學姐,我們該怎么分配人手呢,是已經分好了還是要看情況來。”
“這個我來說吧,”周易亭興高采烈地站起來,首先拍了拍與自己一人之隔的纖瘦男生,“我和邱姐的意思都是在東北角展廳多安排男志愿者,畢竟有的文物原件比較重,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男生第一時間也好處理。女生的話可以在大廳和簪飾展廳進行志愿者的工作,名單會后發給你們...嗯,你叫什么名字?”
“杜集通。”名為杜集通的纖瘦男生小聲回答熱情的學姐。
“集通啊,”周易亭故作成熟地說,“我看你還挺開朗的,周末的志愿者你來帶隊怎么樣?”
杜集通還在為難地權衡,周易亭早就拍著巴掌對滿屋子的學弟學妹說:“行了,周末你們就跟著杜隊長一塊來。最好是能早一點到工作室門口,我們還有志愿者的牌子發給你們。周末起床困難的都定個鬧鐘啊!”
一屋子人正說笑時,邱常靠門近,聽見了腳步聲,以為是為孩子們打印名單的工作人員到了,便起身開門。可沒想到迎面就撞上了行色匆匆的喬灣。一向穩重的邱常也不禁有些手足無措:
“喬灣老師?”
“回來改個東西。”喬灣身后竄出了抱著大箱子又來干苦力的徐昱林。
“哎,你怎么又來了。”許久不見,周易亭開心地招手上前,想要幫徐昱林拿東西。
“算了吧,這個是真的沉,你拿不動的。”徐昱林急忙制止。
邱常示意周易亭不要胡鬧后,才問喬灣:“老師今晚不是休息嗎?什么東西這么著急著回來改?”
“上次做的朱松鄰,材料用錯了。不改的話要鬧笑話的。”喬灣解釋完,便管邱常要了鑰匙,自己去工作間忙碌了。徐昱林將箱子靠著門邊放下,發出珠子碰撞的“嘩啦”一聲。
聽這聲音,邱常不用看也知道,拿去給肖懿老師過目的挑珠牌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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