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松焦慮地等到了晚上,還是沒有等來高翼一行人的返程。天已經全黑了,城里上了燈,也不冷清。苗松
派了幾批人出去找,還是沒有結果。“高翼呢?他去哪里了?”苗松把桌子拍得嘭嘭直響。左右均不敢吱聲。
均不敢吱聲的理由有很多,最重要的一條便是,在高翼面前,苗松從不敢這樣發脾氣。
但又有誰能把這個事實大膽地說出來呢?大家都屏息凝神,等待著苗松的下一步安排。
“再派人出去找,快些給我把他找回來!”高翼幾乎要將案頭拍爛,底下又有兩對家仆推搡著逃了出去。
“別給我在這里假裝用心!”苗松一腳踢翻了腳旁的圓凳子。下人們中不知道誰提了一句“胡丁”。
“誰說的夫人?”苗松揚眉問到。
沒有人敢接話。
“別指望著叫她來你們就能免掉處罰,都是一群酒囊飯袋,平常把你們喂得肥壯,讓你們找一群揭西來的異地商人有那么困難嗎?”
“少爺,小的沿著韓江找遍了也沒有看見高老爺,少爺還請稍安勿躁,就算是現在派人過去,估計和小的得到的結果也是差不多的。”
一名家仆終于忍不住開口了。苗松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直看得他汗毛倒立才移開了目光。
“小的們將少爺辦事從來愛去的地方也找了個遍,別說高老爺,就是其他老爺們也沒瞅著個影子。不然少爺您就先在家安心等著,高老爺還有別的事要和您談,自然不會先行離開。”
“他當然不能!”苗松氣的血氣上涌,“他說要將左步鳴他爹給我帶過來,到現在還沒有個信兒呢!走什么?”
下人們已經被苗松這樣厲聲呵斥了很久,如今也都習慣了。等他罵完以后,竟然還有人敢回他說:“那,少爺,等高老爺把那個老頭子帶到苗家來,您是不是就要把左步鳴收為己用了?”
苗松不好和他們講左步鳴有自己的把柄在手,只得呸了一句叫他們閉嘴趕快做事。
門外傳來了動靜,苗松以為是高翼來了。激動地站起了身,可看清楚了胡丁扭捏的走姿以后,他又不得已坐了下來。哪個蠢才把她招過來了?
“少爺在為何事煩惱呀,”胡丁睡足了覺,一掃煩憂和苦惱。她走到胡丁身旁時,改作蹦蹦跳跳的姿勢,俏皮地趴在苗松的肩膀上,也不顧周圍人躲閃的目光。
“你先打磨那邊坐著,對,”苗松盡量好著脾氣哄她,“然后安靜些,待會兒還會來人,到那時你就和鄱木下去...鄱木呢?”
“鄱木叫我給遣出去買吃的去了,反正讓她閑在家里也是閑著。”
看見胡丁得意的樣子,苗松知道她又在不知不覺間說服了她自己。也罷,這也算是一種優點。起碼不用讓他一直為了她的脾氣費心。只是不知道鄱木又受了什么委屈。
苗松在那個挫敗的下午見到了風中勁草般的鄱木以后,她細瘦的軀干便在自己腦中揮之不去,苗松很不情愿地發現,原來自己記這件事記了很久。
“先休息一下如何呢?待會兒鄱木買了吃的回來,我與少爺一同享用些——”
“你自己享用吧,”苗松眼看著外頭星斗高懸,心里的一股火氣完全降不下來,“我有要事,算了,也別等什么鄱木了,待會兒我就命人將你領下去,在自己的房間等著你的晚飯吧。”
胡丁剛剛恢復了興致,又被苗松這一桶接一桶的冷水澆得差不多了。她的臉上現出烏云,眼睛也瞇了起來。
站在階下的家仆們見了此番景象,愈發地不敢說話,幾個人窸窸窣窣討論了一會兒,便推舉了一個膽大地出來說話:“夫人,不然這樣吧,鄱木姑娘遲遲不回來,小的先讓廚房給夫人做些吃的填一填,等鄱木姑娘回來了再和少爺另做打算...”
胡丁向后撤了一步。腳跟磕在了身后的屏風上。寂靜的屋子里一聲響,苗松的眉頭皺得更緊,家仆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以至消失了。
高翼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又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屋外咋咋呼呼的門房沖進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怎么了!”苗松顧不得責問他,率先起身。
“高老爺回來了!”
“終于是把他盼回來了,”苗松提前準備好笑臉,可看見門房額邊大滴汗水時,他的笑臉又凝固了。
“怎么,他沒有把左步鳴的爹帶過來?”苗松所能想到的最壞的結果就是這個。他急忙跑下堂去。
可是高翼一行人不用他出門迎接,早就大剌剌地沖進來了。苗松看見他褲腿上的血跡時,臉色也跟那個慌張的門房一樣,變得慘白。
“高兄辛苦了...”苗松磕磕巴巴地說。
“是辛苦了。”高翼的眼神極其兇狠。他斜了一眼苗松的臉,又瞥見堂上正在發呆的胡丁。
“叫她先出去。”高翼拿手一指,就有兩個家仆好言好語地勸著先把胡丁從后門扶了出去。
“他們也走。”
不用人扶,下人們撤退的速度仿佛經驗老道的將士。
屋里一時間只剩下苗松和揭西來的鹽商。每次開會,都是這么些人。苗松從未感到害怕過。
“你也有不是,瞞了我們好久,”高翼說著自然地走到堂上翹起腿,“現在麻煩事還有,你說說你,當初出了那種事,就該立刻告訴我們。”
苗松聽得云里霧里:“什么事?我沒有隱瞞過高兄——”
“那個小潑皮,左步鳴,得知你販賣私鹽的事,你難道沒有隱瞞嗎?”高翼探出身子問。
苗松低下了腦袋。
“行了,現在他人在哪,你把他給我們。”
“高兄,你這不是為難我嗎...”苗松吞吞吐吐地說,“我又到哪里知道他的去向呢?”
“他不在你這?”高翼把翹著的腿放了下來,苗松看見揭西的一行人很快地交換了個眼神。
“是,原本是在的,但聽到我挽留他,這小子就趁我不注意跑了,他總是這樣。”苗松摸不透高翼的臉色變換到底是為了什么,也不敢輕易開口。
“他不會回去了吧?”一名高翼的隨從焦急地問。
“高兄?”
苗松已經預感到了會有不妙的事。但當高翼沉重地開口告訴他,左昉已經命喪他們的手中時,苗松仍舊感覺到頭腦里一陣嗡鳴。
“是,是,”他扭了幾下脖子,“他大概是回去了。”
眾人陷入沉默之中。
苗松的腦袋還沒有停止鳴叫。
他在頭腦中迅速地過了一遍事情的始末,還是沒有理解左昉的死因是什么。難道真如高翼所說,是自己的錯,是自己向揭西一行人隱瞞了事情的真相,所以才招致這場禍事的嗎?
“完事之后,我們循著村舍和你們城外那條江找人,”經失魂落魄的苗松補充,高翼終于得知了那條江叫做韓江,“韓江岸沒有看見那個小潑皮。逮到一群將要回家的小娃娃,他們也直說在早上看見他,過后再也沒有見過他的人。我想著他有可能還留在你這里,就找過來了。”
“如果他還在我這里,你打算做什么?”苗松緊盯著高翼的雙眼。
“你說呢。”高翼毫不示弱。
也不知道是哪位走漏了風聲,整個苗家都知道了這個慘案。苗松一邊收拾心情,一邊命令嚴防出入苗家的人員。
什么?左步鳴——”
“左步鳴...可你怎么沒有與我說一聲?”
“你真的將左步鳴他爹殺了?”
揭西一伙人中留在苗家的兩位與高翼一行會合,正在討論他們犯下的事。大門外卻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女聲。
高翼連忙打手勢讓他們閉嘴,隨后一拉大門。
門外除了苗家的燈影和無邊的黑夜,什么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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